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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新华:西藏女性形象的记录者

2010-5-20 15:27| 发布者:| 查看:1226| 评论:0


吴新华近照

  只要手持相机喜欢摄影的人,就想去到西藏,吴新华也不例外。只是他对于西藏的眷恋,比摆弄相机的时间更久远。

  西藏从梦境幻化成现实

  1986年,36岁的吴新华第一次随中央讲师团西藏支队来到了西藏。当时整个西藏沉浸在金色的秋天中,拉萨古城状态保持得非常真实,大家煨桑朝佛,一切天然去雕饰,像从远古走来那么深邃,深深地把吴新华震慑住了。原来梦境中曾经出现的场景,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他猛然感到心跳在加速。

  小时候看电影《农奴》时,吴新华就莫名地对电影里的人物形象、建筑、风俗感觉非常亲切。里面的老阿妈“莫拉”就像自己的亲人一般,尽管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西藏元素,第一次从电影上接触到了西藏人的形象。之后,西藏的消息不断传入他的耳朵:青藏公路修到了拉萨,著名画作《西藏之春》问世等等。西藏在哪?如此的近,又好像特别遥远。

  吴新华的哥哥是画家,从哥哥那儿“转贩”来的绘画知识,使他也爱上了拿起画笔,希望成为像哥哥一样出色的画家。小时候由于父母工作很忙,周末吴新华就经常被当时正在中央美术学院学习的哥哥接到学校去玩。直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上世纪50年代,学校会里经常播放一些苏联的资料片,介绍一些苏联的画廊和名画,那时候的画作主要是以宗教和农牧题材为主,里面的人物形象都是欧洲中世纪的宽袍大袖。耳濡目染之下,吴新华对这种形象的迷恋愈加深刻,“西藏不也如此吗?那些僧侣啊、老百姓的服饰都是宽袍大袖。”

  往往梦境与现实交糅在一起,会让人难以分辨。而一旦发现现实真实存在后,反而会迫使人开始陷入疯狂的执着。吴新华对西藏的情愫正是如此,缱绻不去,纠缠至今。
 
用藏族之眼之心感知西藏

  随着支教工作的开展,吴新华除了教授美术和体育两门课程之外,还承担了另一项额外任务,就是到西藏各个地区做教育调研,了解当时西藏文化教育情况,为今后支教队伍有针对性地进藏支援做准备。这对希望更深入了解西藏的他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机遇。

  第一次下乡是跟随同事去羌塘那曲,这让吴新华深深爱上了藏北牧区。西藏著名女作家马丽华的《藏北游历》中曾提到“富有历史文化传统的拉萨,像个举止优雅、讲究排场的贵族,那曲却有‘穷人乍富,挺腰凹肚’式的可爱。那曲镇也有断断续续的历史,古驿站和古战场。但作为城镇历史不过三二十年。它像一位初见世面的牧人一样渴望打扮自己,拿塑料纽扣作耳环,银元镍币当腰饰,各种毛料绸缎都裹在身上。憨态可掬,人情味十足。不仅仅是建筑方面的杂乱无章,可以说是生活形态的热闹非凡。”

  当时的那曲就是如此。吴新华初到那曲被安排到了鼎鼎有名的汉族干部李彬家中。李彬是上海人,上完大学后被分到那曲索县,在那安家,之后又被调到那曲文化局。马丽华在其书中也有对他的描述:“李彬是藏化了的最典型的例子。四十七岁的李彬是胖胖的大块头,一天到晚笑嘻嘻的,宽厚耐心得像个老牧民。他在索县乡间生活了多年,藏语娴熟。在那曲市场上,牧民出售牦牛蹄子两毛钱一个,李彬用流利的藏话聊上一会儿,就可以降价到五分。牧民最喜欢讲藏话的汉人,更何况他的藏语如此地道。他的生活用品和习惯一概是藏式的,亲手做了藏柜,又漆画成藏式图案,鲜艳夺目。据说休假回上海大都市的家时,还需背上一袋糌粑。多年来他搜集了数量可观的藏北民歌、民间故事、格萨尔轶事及谜语。”

  当时管文化的领导都说李彬就是一块“宝”。在与他的交往中,吴新华天天跟着李彬去寺院、学校、牧民家,深入到藏民文化生活中,觉得特别惬意舒畅。虽然接触的普通百姓当时生活条件很一般,但是人活得有精神寄托和力量。他也开始理解了西藏人的精神和气质:西藏[FS:PAGE]人住在世界之巅,地僻天高,苍凉久远。原始的自然崇拜和朴素粗放的存在方式,使得他们直接面对博大无极的大自然,去感知蚁微的人生和浩大的天地之间的尺寸。强暴无情的自然壁立于幼弱的西藏人跟前,他们于此时此地之中,反而无我忘我了,形成一种颤栗无我,我中无我,万物万事又皆我的原初的宗教情绪。如果把这一切表现得令人痛苦、可饰和毫无希望,便是没有真正理解西藏人。

  “我很难把西藏人与他们的民俗分别开来,是因为有些时候,他们一个人便是一幅风俗画。”创作中抓住人的精神气质,不是欢声笑语,而是自然流露的渴望和追求。这样人性的部分,也成为了吴新华在西藏进行摄影艺术创作中最注重的东西。

  良好的绘画基础,和其独特的人文关怀,吴新华开始用紧贴藏族人的心和眼睛去感知、拍摄西藏。他说,一个用心去感受西藏呈现出来的作品,必须要对被拍者心理和精神状态非常了解,才能捕捉到所需要的非常自然的东西。比如以“笑”为例,老百姓单纯的发自内心的笑,和必须被激发出来的笑,出来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并不是非要露出笑容才能表达内心的高兴。这就如同名画作《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大家都看不出来,但就觉得她在微笑。作为藏民族文化,表达内心的喜悦,也只有真正理解他们身心需要及状态的人才能抓得住。

  结束讲师团工作之后,吴新华此趟西藏之行的摄影作品陆续在《大众摄影》等报刊上发表,并参加现代摄影沙龙八十八展、“艰巨历程”赴日本摄影展,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艺术节展览,得到了同行们的赞誉。1988年,法国著名摄影评论家希尔就曾说过:“吴新华张扬人性的作品,充满着摄影师极强烈的人道主义情怀和准确地阐释形象的艺术表现能力。我对他极具个性的艺术语言深信不疑,从中能得到极其真实的与西藏人对话的机会!”

  直到现在,吴新华谈起过往部分对西藏描述的作品仍表示出强烈的不认同,“他们不是‘拓荒者’,西藏本身文化就非常深,而他们中的一部分只不过是‘包工队’文化。”作品有了,但是质量并不高,这就是“包工队”文化。“他们仅是带来一些新鲜元素,带来当时当地画家作家从未看过的东西,用新鲜手法技巧描绘西藏而已。而作品实际内涵并不深,素养并不高。”吴新华对于以大文化眼光看待西藏文化,对西藏文化带有纯猎奇性心理,将西藏民族形象夸张,达到哗众取宠的目的的人,总是不屑一顾。他说这些人根本没有用心领略西藏文化,仅是作为谈资拿去求名求利,去炫耀而已。
 
记录世界屋脊的女人们


吴新华画册《世界屋脊上的女人》

  从1986年至今24年间,吴新华已经记不得到底进藏多少次了。自1987年起,他就一直有个心愿,希望能对西藏妇女这个特殊群体进行采访和拍摄。

  在他心目中,妇女是西藏文化很特殊的一个载体,更是这雪域高原上魅力独具的风景。相传西藏高原主域的十二座神山是以十二位庇佑主藏安康的丹玛女神的名字而命名的;在西藏首府拉萨大昭寺内供奉着僧俗共仰的女保护神班达拉姆;在堪与荷马史诗媲美的人类历史上最浩长的《格萨尔王》史诗中,女英雄阿达拉姆被藏族艺人世代传唱;在藏传佛教中,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是长寿五姐妹女神,而众多的地方神、季节神也都是女性神袛。女性不仅在西藏的历史、宗教和文化中占据了炫目的位置,在家庭社会中女人也是绝对的支撑作用。他说,曾经在牧区借宿一家老阿妈的帐篷房里,一大早老阿妈第一个醒来,然后把儿媳妇叫醒,去背冰,烧水煮茶,放牧。家庭主体生活几乎都由女人来支撑。

  正是这些平凡而又伟大的女性,和男人们一起世世代代在这雪域高原上顽强生息,她们健美的身躯和博大的母爱,哺育繁衍了勤劳勇敢的高原民族,维系凝聚着千万民族家庭。吴新华希望能将[FS:PAGE]他所接触过的西藏女性的伟大、包容、勇敢、历尽艰难时依旧恬静安然的襟怀一一记录。于是2002年与中国妇联达成合作意向后,他开始了为期3个月,行程12000公里的拍摄之旅,从通都大邑到人迹罕至的边陲僻壤,拍摄地点遍及全藏。

  在拍摄西藏妇女这个主题期间,吴新华在绝域苦寒中也经历了多次翻车覆辙的经历,直到现在描述起来仍是惊心动魄。“有一次从阿里回来,快到拉孜县城前要翻越一座山,可是车的电瓶突然没电了,眼看着车就一直往后倒。当时整座山很高,全是土路,完全不知道车最后会倒退到什么地方,我和司机急得一筹莫展,只好听天由命,好在最后车顶在了一个土墩上了,否则很有可能会掉下山。然后司机搭车去到拉孜抱回一个电瓶,可在不能开大灯的情况下,也仅够维持到拉萨。行进到尼木路段时,已是晚上10点多。当时下着大暴雨,路旁边就是悬崖峭壁。由于电瓶电量不够,仅供行车,雨刷也没有,大灯也不开,我只好坐在副驾驶座上,几乎将整个脸贴在了前车玻璃上观察路况。”
 


十世班禅大师的母亲尧西·索朗卓玛于2004年在自己家中

  绝境孤寂后再起征程。在画册里,我们看到了吴新华拍摄的108位西藏妇女人物。她们大多居住在海拔三四千米以上,真实地生活在这片神秘而壮丽的高原上。藏族女活佛桑顶·多吉帕姆·德庆曲珍的瑞士亲人前来拉萨探亲时,首次带回女活佛16岁时的珍贵照片示人。丹玛·洛桑次珍神巫曾是西藏噶厦政府祈请神谕来决策政务的大神巫,是除了达赖喇嘛的母亲以外唯一可以自由出入十四世达赖神宫的女性。十一世班禅的母亲雍姆·森吉卓玛和后藏贵族帕拉世家之后团康·贵桑曲珍也走入他的镜头。藏传佛教最古老的宁玛派的女大师堪卓·仁增卓玛,这位当时95岁的归国藏胞持珠祈福,尊容留存。出身名门、年事已高的著名女书法家唐麦·贡觉白姆老人在吴新华去她家采访拍照时欣然挥笔,书写了本画册的藏文书名相赠。80岁的亚崩老人自己曾经是南伊珞巴族最后一位女巫,而她的二女儿亚依是典型的当代成功女性,曾荣膺全国舞蹈大赛表演和编舞两项大奖,是西藏著名的舞蹈家,也是南伊珞巴族第一位女大学生。她在排练场上接受吴新华采访时,虽大病初愈,但神韵不减。还有一副十分难得的照片,是拉萨城关妇女联合会次央副主席带着姐妹们走访附近四座寺院,首次为正在修行的阿尼讲授她们至今难于启齿的妇女生理常识,为她们送去经期卫生药具的情景。步入新世纪的阿尼们不仅有着虔诚的宗教信仰,还向往科学文明的生活和世间的姐妹亲情。
 


亚依是南伊珞巴族的第一位女大学生,她本身是舞蹈家和编舞者

  画册中还有许多年轻的西藏女性令人惊奇。身着工布藏装的藏族女登山家吉吉;在中央电视台举办的2002年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上,获得业余组民族唱法金奖的索朗旺姆,原是一位草原牧区的女歌手;24岁的女尼,自愿选择到传承千年的雄色寺习佛修行,那羞颜未褪的神情令人过目难忘。翱翔蓝天、充满活力的中国第一批藏族空姐次央说,她们的职业是“实现祖辈梦想的人生骄傲”。
 


拉萨雪新村妇女玉珍第一次参加粉刷布达拉宫,在过去,妇女无缘于此

  在藏传佛教中喇嘛必修的“大五明”,也就是五种主要学识中,藏医学即“医方明”曾经是女人绝对不得接触的学问。西藏第一批“普麦曼巴”(女藏医),57岁的强巴卓嘎,如今不仅主理西藏自治区“门孜康”的内科门诊,还授课、带研究生。她的故事不再是神话,如今有越来越多像她一样的妇女工作在各地藏医院。在藏族传统习俗中,女人不得从事工匠画师的劳动;缝制唐卡绝艺,也有传男不传女的约定习规。而在吴新华的镜头里,可以看到折桂全国少数民族绘画艺术大奖赛银奖的藏族青年女画家朗顿·德珍恬静地坐在她的画室中;看到创作世界吉尼斯之最大唐卡的艺术大师占堆老人的唯一女传人格桑措姆;看到西藏第一位女教授强俄巴·次仁央宗;看到西藏女作家、收集西藏民谣的德门·德庆卓嘎。气象学家普布卓玛,将西藏传统星相学与现代科学相结合,成功预报了1998年日喀则洪涝灾害、1990年藏北大雪在和1992年久旱后的气象趋势,是今天的“灵媒先知”,创造了女人看天象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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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办拉萨第一间律师事务所的第一位藏族女律师央金

  收录到吴新华镜头里的,到现在看来,还一些珍贵的人文资料。笑眯眯地坐在自家门楼高梯上当时70岁的苍决老阿妈,50年前嫁到布达拉宫卫城“雪”的扎西家,在拍摄此照片
后的一周就即随全家搬到新建成的雪新村了,这一古朴的民居景象就成了永久的回忆。地处海拔4500米那曲高原医院妇产科身着藏装、曾为一万多产妇接生的女医生和两张简陋的产床……

 

  在西藏这个地球的第三极,除藏族之外,还生活着门巴族、珞巴族、僜人、夏尔巴人等。在这本画册里,还能看到来自阿里草原身着普兰服饰的少女,感受类乌齐服饰的雍容华贵,欣赏身着科加服饰的姑娘们的旖旎背影,饱览协巴协玛舞蹈服饰、古格旋服饰、萨迦服饰的绚丽多彩,还可以领略其他各族妇女的俊美风采。她们率真纯美的天性,相聚而歌、携手且舞的艺术天赋,令尊崇之情油然而生。


孤寡老人贡桑,是朗色林庄园翻身农奴,也是吴新华最难忘的拍摄人之一

  在108位西藏女性中,吴新华最难忘的是朗色林庄园翻身农奴的老阿妈贡桑。当时老阿妈的腿脚已不是很灵便,满头蓬乱的白发,由她侄女从家里背出来,在几近荒废风光不再的朗色林庄园前留影。随后,吴新华将从拉萨带来的一副毛主席像递给阿妈,阿妈结过像,几乎空洞的眼里突然流出了一滴眼泪,喃喃着“毛主席”、“毛主席”。这一幕给吴新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吴新华说自己藏语并不流利,由于长期在西藏生活,拍摄时间紧张,与被摄者交流时间很少,但因为身上所带有的天然的亲切感,给他的拍摄带来了很多方便。以至于有人甚至会问他,是不是藏族。他将这个询问视作是被藏族同胞认同的骄傲。他也会告诉对方,他有一个藏族名字“其加次仁”。

  如今,吴新华依旧在为西藏孜孜不倦地拍摄着,只是拍摄方向发生了一些转变。他希望能做西藏文化的记录者,并一直在与一些单位合作拍摄寺院、壁画等。“虽然我能做的很有限,但心意到了,记录这些文化,不能成为让它成为人类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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