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真的诙谐不起来

    对Boris Mikhailov（鲍里斯·米哈伊洛夫——编者译），我所知道得很少，甚至不能准确翻译他名字的汉文读音。我只知晓这是一组13张氰版 照片中的一张，名曰《黄昏》，也有译做《暮色》的，看了令人颤栗不安。

    城市倾斜着，一对恋人在画面中央甜蜜亲吻。看这样的场景，心突然会悲痛起来，是从曾经看过的电影得来，而且是宽荧幕的经验。仿佛将要毁灭，可能就在一刹那间，荧幕变成了火浪，浓烟滚滚，我们要担心那对恋人的结果，之后他们的故事是怎样的呢？就是说，这张照片的魅力在于其具有的悬念，就是那对恋人最终的结局。这里没有某些细节“刺点”刺痛我，因为是氰版，所有细节隐退了，脱开了罗兰·巴特的“刺点”理论。

    继续叙述我的观看：画面右方倾斜的房子，我们并不陌生，依稀可辨出是上个世纪50年代苏联老大哥的审美模式——呆板的、大块阴森的黑色挤压向那对恋人。其实，那对恋人相拥亲吻似乎并不甜蜜。我们看到他们蜷缩在空旷的广场中央，无依无靠。他们的相依在这里变得像是相互慰藉，瑟瑟发抖地相互取暖。左方远处的大厦也倾斜着，即将滑出画面，那是这世界即将倾覆的一刻。

    我确信，这是前苏联解体后的乌克兰基辅，那是阴霾不散的困苦日子。摄影家自己说，“那些无望无助的人们，你害怕进入一个阴暗的房屋，银行不偿还你钱，到处都是尿……”他的这13张照片都是阴暗的，无法逃脱的样子。这样的心情下，摄影家行走在基辅的大街小巷，用相机记录了慌乱。当他举起相机，在镜头里看着这对蜷缩的恋人时，想必顿时觉得自己也无助无望起来。我猜测他一开始是将镜头平行地朝准地平线，但是他看到了他们两人的悲哀，自己也悲哀了起来。于是，他将镜头微微地向左倾斜，他知道不能向右倾斜，那样人会翻倒，会成为一种诙谐画面。然而，此刻他真的诙谐不起来，他要记录下那一刻自己最真实的内心，让画面悲恸。　 （文：洪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