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卡帕的底片与真相 ---[迷光海岸]

2011-1-31 11:09| 发布者：| 查看：1176| 评论：0

这两天又从书架里拿出罗伯特.卡帕的二战回忆录重读了一下，更让我理解了这位二十世纪堪称最伟大的战地摄影师的成功之处。当然正像他的名言所说的，他“靠的足够近”，然而更重要的是，他在现场见证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正如二战中他在莱比锡所拍摄的最后一个死去的士兵的照片。在第一张照片中，年轻的下士操作着重机枪在做最后的掩护，如他所述，这是他数周以来拍摄的第一张照片。同时，这也是小伙子活着时的最后一张照片，没过多久，距卡帕两码之外的年轻下士头部中弹，瘫软下来。两张照片的前后对比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年轻生命的消逝，同时也让我们对后一张照片所记录的事件深信不疑。
   然而，由于摄影与生俱来的记录特性，新闻或纪实图片的真实性一直都是最容易受到摄影界乃至社会公众关注和争议的话题。即使是罗伯特.卡帕这样有着巨大光环的伟大战地摄影师，其作品也并非不会被人怀疑。卡帕1936年在西班牙战场上拍摄了一个战士跃出战壕冲锋，不幸中弹将要倒下的瞬间，将一个生命的消逝凝结在了半空，这便是他的名作《西班牙战士之死》。这幅作品发表出来后，被公认是战地摄影的里程碑、空前的杰作，卡帕也因此一举成名。

      这幅揭露战争的作品是如此杰出，以至于受到了一些怀疑。一位西班牙史学家确认这位牺牲的士兵是来自阿利坎特市阿科伊区的费得利希奥.伯瑞尔.戈尔西亚。但这一鉴定引起颇多争议。有些怀疑是针对这幅照片的，怀疑这只是演习的某个场景甚至是有导演的摆拍之作，另一些则是针对于这名士兵的姿势，等等。
   作为新闻摄影史上如此著名和重要的一幅作品，受到这些怀疑未免让人们觉得这对英勇无畏，并最终牺牲在越南战场的罗伯特.卡帕不公。然而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在2008年，罗伯特.卡帕1939年丢失的底片失而复得，重见天日。这些底片被发现于3个箱子中。这三个被称为“墨西哥手提箱”的小箱子，对于现代文化史的意义甚至不亚于海明威1922年丢失的早期手稿。在这个纸片剥碎，落满尘埃的盒子里，不仅有罗伯特.卡帕在西班牙内战时期拍摄的照片，还有卡帕当时的恋人——女摄影师海尔达.塔罗以及另一名玛格南创始人DavidSeymour同时期拍摄的胶片。

   然而这盒胶片的重现对整个摄影界产生的巨大冲击，不仅仅因为失而复得，更重要的是，这组胶片中包含罗伯特.卡帕《西班牙战士之死》的原始底片之一，再一次证实了这张最具争议的照片的真实性。那英勇的西班牙共和国战士是真的倒下牺牲，再也未能站起。
   因为这些底片的发现，关于《西班牙战士之死》这张照片的争议可以就此结束，相信罗伯特.卡帕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含笑九泉吧。
   底片对于摄影师是如此重要，甚至称之为生命也不为过，而底片难以复制又容易损毁的特性（至少曾经如此），又让它显得如此的珍贵，并具有强大的见证功能。我们可以想象，如果一位摄影师受到质疑，最直接最有说服力的做法，大概就是亮出底片，那么所有的怀疑和谣言也就都不攻自破了。
   但是，且慢，问题并没有结束。在当前这个数码影像“泛滥”和复制品（或赝品）以假充真的时代里，“底片”的真实性也会被人质疑，因为现代复制技术和电脑后期处理技术是如此“完美”，如果我们不能像文物鉴定专家一样，经验丰富，明察秋毫，细辨真伪，还真有可能被假底片所蒙骗。底片的鉴定必须交给专业人士，细察其品牌、编号、材质、齿孔、边缘、连续性、清晰度、透视关系等等。公众[FS:PAGE]如果简单的、想当然的认为，只要看到了“底片”，就看到了“真相”，其实不然。何为“看到”？谁“看到”的？是亲眼看到了实物，还是在某个杂志甚至网上看到的？是懂行的资深专家看到的，还是非专家看到的？这是有明显区别的。我们甚至应该提防，现代技术的“高超”有可能使一个赝品被认为是真品，从而使卡帕的真实成为谎言。有时候，假的可能比真的还像真的。多么可怕的情景！
   从这个意义而言，我们期待，中国的摄影批评和评论者们有同样的作为，能够真正在学术层面经常性的、公开的、理性的展开讨论或争论（不只是有关真、假照片的问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不应该只有大而无当的空论，也不是整天文过饰非，你好我好大家好，或拉帮结派，“你死我活”，使摄影界沦为“假”的避难所，“真”的遮羞布。同时，我们也期待，中国的摄影师们有同样的勇气和胸怀接受时代的检验，不应该一受到质疑，就惊恐万状，就惊呼冤枉。质疑和求证是通向真理的必由之路。只有通过一次次的质疑、争论、鉴别和查证，才能使我们不断达到或接近“真相”（“真相”在这里或许可解释为“真实的底片”）。归根结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向谎言说不！只有这样，影像才能真正发挥其见证的功能，才能被人所信服，才能与其它记录和艺术手段并列，否则，摄影师和图片将因为不诚实而遭世人唾弃。
   让我们再次向伟大的、以生命见证真相的罗伯特.卡帕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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