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对话荷赛年度摄影师茱迪·比伯

2011-3-2 11:47| 发布者:| 查看:442| 评论:0

今年的荷赛似是曲终人散,而它的“煽情”却仍然让摄影界争论不休。当记者采访了今年荷赛的最高奖项——年度图片奖得主茱迪·比伯时,冷静后的她也毫不讳言那是一张极具争议的图片。

每年,荷赛公布结果时,其评委总要被骂一场,比赛结果必定激起全球性的辩论。今年亦不例外。无论是新闻摄影界,还是读者,对这场赛事都有自己的态度:赞赏、疑惑、质疑,乃至恼怒。

世界新闻摄影比赛(WPP),1955年发起于荷兰,故又称荷赛。50多年来,荷赛的规模不断扩大。今年,参赛作品达10万多幅,参赛者来自125个国家,共5847人。获奖者55人,来自23个国家和地区,包括中国内地、香港和台湾地区。 世界各地的摄影师和新闻媒体极其重视荷赛。有人对它顶礼膜拜,以为在荷赛获奖便等于得到全世界的认可。正因为荷赛的国际性和权威性,人们对它的期待很高。期待越高,失望越大,争议就越多。今年的争议甚于往年。原本就纠缠不清的荷赛情结,到今年,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荷赛年度作品——18岁的阿富汗少女阿依莎

摄影作品被政治利用?

那天,南非摄影师茱迪·比伯(Jodie Bieber)正开着车,忽然接到荷赛执行总监蒙内克的电话。后者说:“你是今年年度图片大奖的得主!”茱迪惊呼道:“什么?! 你开玩笑吧!”兴奋中,她的头脑突然一片空白,找不到词语表达自己的心情。

“哈!”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几乎不像笑声的笑声,停顿片刻,又问:“真的吗?!”然后连嚷:“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茱迪的狂喜,和她后来接受笔者采访时所表现出来的理性,反差甚大。

茱迪的得奖作品是阿富汗少女阿依莎的肖像,得奖的主要原因是该女子的鼻子和耳朵被割掉。荷赛评委主席博内特说:“这张图片属于那类不言自明、象征性的图片。我们一生中可能只记得10张这样的图片——如果有人说:‘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女子的照片。’你马上知道他指的是哪张图片。”

评委之一的德国《Geo》杂志摄影总监艾希霍恩评论道:“这张图片富有张力,它向全世界传达了一个有力的信息:世界上50%的人口是女性,她们中有许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的苦海中,饱受暴力的折磨。但图片里,这位女子看起来富有尊严,具备了象征意义。”

这幅肖像让人过目难忘,但它更叫人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它。它的争议性,其作者——曾八次荣获荷赛奖的茱迪很清楚。她说:“我知道它具有争议性,但没想到居然获得该年度的最高奖项。”更出乎她意料的,是随之而来的责难。媒体、网络论坛和摄影界发出的各种声音中,很少人提及世界妇女问题,更多人质疑荷赛评委为什么把最高奖项给这张被《时代》杂志利用不当的图片。

茱迪的这幅作品去年8月出现在《时代》杂志的封面,并被加上这么一条标题:“如果我们撤离阿富汗……”毋庸置疑,阿依莎的个人遭遇被当作阿富汗民族问题象征。《时代》杂志这个封面发出的信息是:如果美国撤军,阿富汗将难免继续遭难。这本享誉世界的新闻杂志居然不遮不掩地给美国军队做政治宣传!它因此受到许多批评。

更糟的是,关于阿依莎的报道,还有造假的嫌疑。记者Ann Jones 在接受美国电台采访时揭露,她在《时代》杂志报道阿依莎之前几个星期曾和其他几个记者采访过阿依莎。阿依莎告诉他们,其夫家割掉她的鼻子和耳朵,是对她逃离夫家奴役的惩罚。她并没有提及塔利班。而在《时代》杂志,阿依莎的故事变成“她的夫家在塔利班的命令下对她施暴”。于是,有人质问《时代》杂志:你们是否故意把阿依莎当作塔利班的受害者来报道,找个理由让美军继续驻留阿富汗?

多位资深人士指出,荷赛给茱迪的图片颁发最高奖,无异于鼓励新闻媒体做政治宣传,有违西方新闻业的宗旨。为此,图片作者茱迪也不幸地被指责为《时代》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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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图片的这种遭遇,即便是它们的作者,也是无可奈何的。“当图片离开摄影师,到编辑手中,图片就不再在摄影师掌控中。”茱迪无奈地说。而当图片通过媒体进入公众的视野,摄影师对图片的控制基本为零。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茱迪被指责为《时代》杂志的同谋,有些冤枉。可是,茱迪把《时代》杂志的封面直接搬到自己的网站,被人质问:“这不就等于默认《时代》处理阿依莎肖像的方式吗?!”茱迪百口莫辩,只得把这个封面从她的网站删去,改放没有附加文字的图片。但这似乎有些晚了。其实,茱迪把《时代》杂志的封面放在自己的网站上,无非是想推销自己:我的作品被刊登在世界知名杂志封面上!很多摄影师都有这样的自我推销行为。只是茱迪这次缺少点政治敏感,所以“中招”了。


一般新闻组图类一等奖作品

荷赛鼓励煽情?

这几乎是炒冷饭了,但这冷饭每年必炒一遍:荷赛获奖作品基本是人类受难图,总和苦难有关—自然灾害、战争、饥荒、非法移民、罪犯、致命病毒、工业污染……获奖作品过多宣扬暴力,过多煽情。让读者赏心悦目的图片少得可怜。这样的批评,其它摄影赛事,像普利策奖、POYi、BOP等也每年面对。

虽说是炒冷饭,但一些人对“荷赛鼓励煽情”已到了不耐烦的地步。一个英国读者说:“连在体育摄影栏目里,都能看到人类受苦受难的作品,比如获二等奖的那幅作品(斗牛士被牛攻击)。”

今年荷赛的获奖作品,约80%是负面新闻。而那两幅尸体成堆的图片和墨西哥街头那颗头颅,让一些人恼怒不已。《英国摄影杂志》为此发表了题为《荷赛:苦难色情?》的文章。文章引用了荷赛评委沙利文的话:“我以前不知道有这么多死法!真叫人难以适应。人类如此相互残杀,简直不可思议(extraordinary)!”

沙利文的“extraordinary”颇耐人寻味。一个常用作褒义的词,现在被用于形容人类相互残杀。该杂志专门挑出这句话,是否暗示荷赛鼓励煽情?

一个名为Julia的读者在《纽约时报》的图片博客评论说:“如果这些是最好的新闻图片,那它们无疑是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丑恶批评。当然,到处都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但我们就不能多点关注正面的事情吗?无论何时何地,总有美好的事情吧!”

马上有人反驳说:“如果你不能面对残酷现实,回家看迪士尼动画好了!”

鄙视Julia的看法的人有不少,尤其是一些刚出道的、心怀抱负的新闻摄影师。他们崇拜荷赛,认为获奖图片述说了必须讲述的故事,能引起关注。通过荷赛这个世界性的摄影平台,它们将引起更多人对种种问题的关注。

这样的愿望自然是好的,但英国摄影师Paul Ellis指出,自二战以来,我们发表了无数暴露野蛮行径的图片,希望以此敲响警钟,引起人们反醒和警惕。然而,事实表明,当人们经常并大量接触暴力图片的时候,他们的震惊变为麻木,而不是警惕。过多的血腥画面,只促使观众进一步脱离现实。果真如此,血腥图片就没有必要了。

不管怎样,新闻摄影不会退出社会舞台。荷赛仍将以权威的身份来评判全球新闻摄影师的作品,每年都激起争议。这些争议似乎都不了了之,很难改变荷赛的传统。荷赛每年都以庆祝的姿态出现。在很长的时间内,荷赛仍是相当一部分摄影师的追求目标,因为荷赛奖所带来的利益不可忽视。而且,谁能保证,一个苛刻批评荷赛的摄影师,他自己没有参赛呢?谁能保证如果他获了奖,他的批评就不会变成褒奖了呢?
 


突发新闻类单幅一等奖作品

专访:“这种美不是我的相机创造的”

八度荷赛奖得主茱迪·比伯凭《阿富汗女子阿依莎》再次折桂,这位来自南非的摄影师,拍摄苦难和暴力已是常态,她的经验是:不要把对方当作受害者。

您已获八次荷赛大奖及不少其它国际奖项。您是否也预见过阿依莎的肖像会获奖?

我知道这张图片有争议性,我也知道这是一张不错的肖像,所以我决定参加荷赛肖像类的比赛。我猜它有获奖的可能性,但我不相信它会获得今年的最高奖项。

您是怎样遇到阿依莎的?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是《时代》杂志给我的拍摄任务。我到阿富汗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只需拍照。我第一次看到阿依莎时,并没有感到震惊,因为我来自南非,已经见证过不少暴力,接触过不少暴力受害者。作为摄影师,我已经学会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知道在拍摄的过程中如何让拍摄对象放松。我每次都会尽量让对方放松。我把他们当普通人来看待,不让他们觉得他们是受害者。我拍她的时候,用很平常的语调和她交谈。这是一个正常人和另一个正常人的谈话。

您和阿依莎还有保持联系吗?

她现在在美国,由格罗斯曼·博恩基金会照顾。她在学习英文,有时候开心,有时候忧愁。我和她没有直接的联系,但通过基金会得到她的一些消息。出于对她的保护,他们不希望媒体和她有过多的接触。但他们对我拍的阿依莎肖像很满意,认为这张图片有利于推动关于阿富汗妇女问题的讨论。

有不少人认为您拍的这幅肖像让人看了会不安,甚至有人指责它有点煽情,您也因此成为有争议性的摄影师。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的这张图片,首先显示阿依莎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读者细看之后,才看到她经受的折磨。我并没有把阿依莎放在一个负面的情境中来拍摄。同时,我认为,人们应该面对阿依莎和其他阿富汗妇女所经受的苦难。我们不应该逃避,而要面对世界各地女性所经受的暴力和虐待。

您曾对阿依莎说:“你的鼻子和耳朵被砍去,这样的痛苦,我不可能真切地理解,我也不可能知道你的感受,但我可以展示你的美丽。”您还对评委说,您希望捕捉到阿依莎的内在美。能谈谈您在她身上看到的美吗?

我对阿依莎说,你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要展现你的美,还有你的坚强。如果你注视她的眼睛,你会发现,她是那么地美。你知道,这种美并不是我或我的相机所能创造的。她的美发自她内心深处。这是她的内在美。

能谈谈您曾做过的一个名为“真实美”的摄影专题吗?

我曾去《时代》杂志社,给编辑看“真实美”这个专题。他们看了后,认为派我去拍阿富汗妇女很合适。“真实美”这个专题是对当代媒体歪曲美丽定义的反驳。我们从杂志、广告看到的美女,并不是真实的美丽,而是商家打造出来的。我做这个专题,就是为了展示普通人的内在美丽。阿依莎也是一个美丽的普通人,她的美是内在的。

摄影在您生活中的位置是什么?作为摄影师,您怎样定义自己?

我拍摄是为了打破人们的偏见。我拍“真实美”,目的就在于此。我拍这个项目的时候,已经过了40岁,我对自己的身体和相貌很自信。到了这个年龄,我很确信杂志里的美女,并不具备真实的美。所以,我希望通过拍摄“真实美”来打破那种对美的歪曲定义。另一个例子是我拍南非。世界各地的新闻媒体对南非的报道几乎都有一个固定的模式,有固定的偏见。因而,我希望我的摄影作品能展示一个正常的南非,展示南非的日常生活。我拍阿依莎的时候,也抱着同样的态度。作品强调的是她的美丽,而不把她当受害者来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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