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与“沧桑”----[王久辛]

“正道”与“沧桑”

----简评大型文献史诗摄影集《人间正道是沧桑》

 

      由中国摄影家协会编著的大型文献史诗摄影集 《人间正道是沧桑》于国庆前夕正式出版；同时，编著者与相关单位联合，将全部作品放大精制，不是在艺术殿堂而是在草根百姓聚集的游乐之地----北京玉渊潭公园展览。此举与传统文人的大著告竣，便藏之名山，束之高阁的、所谓高雅清寂有了区别。他们不是要让艺术远离人间烟火，恰恰相反，他们既要著作的文献意义，更要五四以来的启蒙与召唤的价值；也就是说，他们有更开阔的视野与更大的追求,对摄影及摄影艺术的“艺术想象”与理解似乎也更加扎实、更加广博。摄影的生命本就来自大地，当然也必定要回归大地，一如它本来就是“沧桑”,这不就是“人间正道”吗？

      这部沉甸甸的摄影集选取了当代中国五个红色标志性地域，即，上海*嘉兴，井冈山*瑞金，贵州*遵义，陕西*延安，河北*西柏坡为焦点，截取不同历史时段的影像，以二至五幅为一组，纵入九十年民生国计，横展现当代百姓生活，尽现了中国一个世纪以来的苍海桑田，犹如史诗的恢宏于一幅幅不同的时代影像的错落反差中呈现了出来，跌宕起伏，呼之欲出。不仅纪录了历史的变迁，也见证了中国阔步向前的跨越式发展。珍贵的历史价值在尽现历史细节的一幕幕情景中逼现出中国当代摄影家们的劳绩与贡献。尽管这部大书也许会有些许的挂一漏万，但透过它们的浑厚与粗砺、博大与磅礴，我们巳经完全可以感受到它史诗的壮丽与辉煌了。这令摄影界外的我感佩不已，嗟叹称奇----此集的专业水准着实不凡。

      在我看来，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非常丰富厚重、庞杂博大的时代，它的包容量，甚至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甚至也远远超过了我们的判断能力。我们可能终其一生都在“盲人摸象”般地“猜想”着我们的时代----谁也不能武断地认为自已“真理”在握。所谓的理解，也仅仅是我们所掌握或所摸到的那一部分罢了，绝对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全部。是的，时代要求我们必须拥有一个庞大的胸怀，或者说要有一个庞大的“胃”，因为胃小了消化不了我们时代的丰富厚重与庞杂博大，也就是说----恐怕我们未必就能理解我们的时代。为什么小平同志说“摸着石头过河”呢？我理解伟人的话，怕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部厚重的大书我仔细翻阅了两遍，我以为编著者是有纳天入怀的大胸襟、大抱负的；它的胃口也很大，他们似乎要消化九十年来的所有苦难与风流。我注意到，编著者有意廻避了红军时期、抗战时期与解放战争时期的“累累战功”与“丰功伟绩”，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去展现战火纷飞的枪林弹雨，没有展现打江山的艰苦岁月，他们似乎觉得这些内容已经展现得很多了，他们要把目光放到战争以外的民生国计、放到1978年以后的当代现实生活，试图用精心编织的同一地域的、不同的历史时期的影像传真来消化历史，从而达到理解历史，或最少提供一条理解历史的道路？从这个意义上来品评这部厚重的大书，我以为编著者的用心显然在“人间”的“正道”上。而努力的方向与效果，也具有了某些“经典”的魅力。虽然我不敢断言它就是经典，但最少它其中大量的经典影像的分时段的展示，具有了诸多经典的品格，这应当充分肯定。

      在研阅这部摄影大书的过程中，我犹如在展开一个宏大的画卷。我注意到，主流文化之外有一股妖魔化“宏大叙事”的现象，似乎只要是“宏大叙事”就必然是“假大空”，这显然是荒唐的。其实，古今中外的文学艺术创作“宏大叙事”层出不穷，而且经典也不胜枚举。如：《三国演义》《静静的顿河》(小说)《英雄》交响曲(音乐)、《清明上河图》(国画)《斯巴达克思》(电影)等等，就都是“宏大叙事”。而这部《人间正道是苍桑》也正是“宏大叙事”。有所不同的，是它高明地廻避了对历史大事件的正面、直接的展示与表现，它用小人物的命运、小人物的生活和小人物的细节，来一点一滴地展现或完成“宏大叙事”。虽然少了一点时代的伤痛与历史的忧伤，等等，但这部影像大书的主体精神所透露出来的品质，在我看来无疑是逼真的、传神的，尚若在再版时能增补进这些缺失，我相信这部影像大书就更加完美了。什么是丰功伟绩？就是“聚沙成塔”。“聚沙”的过程，就是展现宏大的过程。一粒一粒沙，一幅一幅画，聚合起来就是塔，就是宏大，就是九十年来的史诗画卷。现在我们似乎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彻底理解或彻底消化这段宏大的历史，还不一定能够把大肠杆菌转化为营养，例如：大跃进、大炼钢铁等等，但只要我们朝这个方向开始努力了，就早晚能消化、能理解，甚至能够获得升华。

      当下人们常说：这是一个“浅阅读”的“读图”的时代，以为“读图”就是“浅阅读”。我不这样以为。以手边这部影像大书为例来说，它就不是“浅阅读”。它的每一组图，通过截选不同的历史影像要求阅读者要有进入阅读的想象能力，如果你完全没有历史常识与知识，即使你翻开影像清晰生动的画面，也未必能读得懂这些纤毫逼现的图景。因为它要求阅读者知道它的背景，知道它的始末真相，尔后才可能一目了然。以延安的一组影像为例：那幅著名的《兄妹开荒》对今天的80后、90后们来说，就是一幅需要了解时代背景与当时情境的作品，而只有了解之后再欣赏这一组延安宝塔山下的旱冰场与长途公共汽车的影像，才能更深地体会出苍桑的况味。在我看来，一幅优秀的作品，只有当它具有深远的、不灭的潜质时，它才必定是成功的作品。通观这部影像大书，如果我现在说它是成功的，就似乎显得迫不急待了。也好，我这么说吧：这是一部具有深远价值与不灭潜质的影像史诗，让我们多一点耐心，再给它一点时间，到那时再来判断，也许就更客现，也更加公正、准确了。

 

2011.9.30.京华.

王久辛，男，诗人。1959年生于陕西省西安市，祖籍河北邯郸人。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