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继续做一个老实本分的摄影人 姚汉军 一、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放弃铁饭碗,尝到改革的甜果 由于历史的原因,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这样的家庭打一开始就不好过。但我知道不好过的有成千上万,也不只是我们一家。 由于不能正常上学、当兵,哪怕高中都不能上,所以初中后我就参加分配了工作,当然是最差的工厂---水泥厂。但我一直记得爸爸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们,现在书没得读,兵当不成,但还是要努力去工作。这话我一直记在心里,一直埋头努力。 1976年,单位培养我开汽车,这是不得了的事。那个时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四个轮子一把刀,白衣战士红旗飘。”能开汽车已经是自己命运的改变了。后来因为我的工作表现和为人被领导和同事肯定,就直接把我调到机关里面去了。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开后门的,也没有说哪个人帮帮我啊,都没有的。这是在工厂里待了十年,80年代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完全想不到将来生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以后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平和的心态下其实什么都不懂。后来国家会改革开放想都没想过,而且改革开放的好处能落到我们这种人身上,更不敢想。只是看妈妈做饭那么辛苦,煤球要凭票,柴火无处找,心里想,家里面要是有一桶煤气,那是多大的幸福!我一定要让妈妈用上煤气。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开始了,有历史问题的家庭慢慢不被人轻视,我们这样想做事、会做事的人,终于可以抬起来头了。 1984年,我提出要离开政府,到企业去工作。可以说我是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放弃了铁饭碗。到企业里继续埋头苦干,最后尝到改革开放的甜果。 老天最终都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是有奔头的,无论什么境遇,只要老实做人做事,只要怀有希望,总有一天会出头的。 二、过去受的苦让我和我的合作者心胸都很宽广 得益于改革开放,我下海,去的是诸暨在海南的海口海越经济开发有限公司。在海南(当时还没建省),我待了四年,又去了深圳公司,深圳又待了几年,又回到了诸暨。 我们做贸易,主要经营石油。有人说海南百分之九十的企业都淹死在“大海”里,而我们讲诚信、一步一步走,比较顺利地过来了。通过十年的努力,公司在2003年成功上市。 我一直是副董事长,副总经理。我和董事长一直是好朋友,和班子里的人也一直友善相处。我们这个班子几乎没有动过。 在企业我已经做了30年。我是个有个性的人,比较硬气,但有分寸、知进退,也知道我的个性用在哪里合适。我们班子一直很团结,业界少有,大家一合作就是几十年,不闹矛盾、彼此珍惜,就是因为我们都吃过苦、都知道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过去的苦让我和我的合作者心胸都很宽广。我们都不愿意回到过去没有尊严的日子。 我妈妈一直跟我讲三点:肚量要大一点;吃亏就是便宜;干什么事都要认真。这是母亲给我最宝贵的传承。现在我又把这三点传给我的儿子。 一个家庭,长辈就是榜样。小孩都是要看母亲怎样、父亲怎样做的。父母亲饭怎么吃、路怎么走、事怎么做,父母对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孩子看得清清楚楚,这就叫耳濡目染。 每个家庭的家教能看出这个家族的兴衰。好的家教就是一个家庭永续的财富。 三、开始摄影,听不到正确的声音,看不到正确的道路 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就去照相馆租用过相机。一玩,就有了兴趣。 随着年龄增长,很多人都会找到一个爱好,我的爱好就是摄影。 摄影能提高自己对世事的认知水平,还可以锻炼身体,走遍万水千山,何乐不为? 开始就是拿着相机玩玩,按快门开开心。可是,拍的多了,就发现摄影不仅仅是按快门。摄影是一种文化,拿相机的人也应该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 开始我也是喜欢到处跑,心想不能跑遍全世界,至少也得跑上半个世界。我去过中国摄影人爱跑的许多地方:梯田、坝上、草原、西藏、新疆⋯⋯那些著名的摄影景点,每天都堆满很多发烧友,身在其中,有时感觉跟无头苍蝇一样,别人拍什么自己也拍什么,别人的镜头对准哪里,我也对准哪里。现在我手上还有大量照片---就是和大多数爱好者手里一模一样的东西,看不出是谁拍的。 现在想想,那时对摄影的理解其实是很肤浅的,起点都太低,不知道学习摄影的道路在哪里,也听不到正确的声音,虽然吃了很多苦,花了很多钱,跑了很多冤枉路,但自己浑然不知。也没有人大喝一声,告诉我不能这样下去了。 闲暇之时看那时拍的东西,雷同的、无意义的记录太多;在拍摄中,被摄影人伤害的东西很多,甚至假的东西也很多,把本来美好的东西搞坏了。这样的情况,我看过很多。 四、一些动机不纯的组织把我们的作品拿去投稿,还要收钱 关于得奖,也有一个过程。 我应该是十四年前就得过一个金奖。中国摄影家协会组织的摄影大展。诸暨产珍珠,那次我去企业拍珍珠前自己也进行了构思,我拍的是珍珠人辛劳的过程,拍它珍珠背后的故事。 记得当时我在山东出差,协会打来了电话说我得了金奖。这个金奖对我摄影生涯还是很有激励的,同时也让我对自己有了更高的要求。 奖项给摄影人恰当的推动力,让评委、专家看一下你的摄影作品到底是不是在一定的水准上,尤其是得到好的奖项,对摄影人的信心会有激励。 我大概在国内外得过一百六十多个奖(陈注:有这么多吗?)。后来我不去了。因为突然发现,很多奖是名不符实的,甚至有一些动机不纯的组织把我们的作品拿去投稿,但是要付钱的,这不是把本来很严肃、很专业的事变成一种交易了吗? 做摄影师,我们不能做一些无良的事情,不能因为得到一张好照片伤害他人,更不能因为得一个奖而违背了应有的原则底线。所以,现在很少参与这样的投稿。 五、有些事,我们都做不到了,动物能做到,而且比人类还做得好 十二年前,我开始在江西象山、山东荣成等地拍摄白鹭,天鹅,我感觉自己的心渐渐静下来。东奔西走当中突然意识到应该关注和我们一起生存在这个地球上的动物的命运。 静静观察白鹭一路艰辛迁徙,我开始对动物产生了敬畏,也开始对自然和环境产生了原来不曾有过的情感。 白鹭这种动物,小鸟刚孵下来不久,大鸟飞出去,叼着鱼回来喂给小鸟。但鱼太大,小鸟吃不了,大鸟就嚼碎吐出来喂到小鸟嘴里。而且大鸟爱自己的每一只小鸟,不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吃”,每只小鸟都要喂到。 观察白鹭的很多行为,我发现动物实际上是我们的榜样。有些事,我们都做不到了,动物能做到,而且有时比人类还做得好。 我在走近动物的过程中,常常被动物身上的一些行为感动,直至把动物当成自己的朋友,因为大多数生物、动物与人类都息息相关,动物们尽管不会言语,但有着同样的思维、灵性和良心,从而沉迷于拍摄动物也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六、人要爱护动物,才有资格拍摄动物 我就是带着这样的敬畏之心到肯尼亚拍摄动物的。从2011年到现在,六年中携夫人去了四次。在肯尼亚拍动物,是有严格规定的,摄影者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绝不惊扰这里的动物,也正因为那些动物看到了人们不伤害它们,才不会害怕我们。 在肯尼亚,让我一次又一次看到动物的伟大。狮子,多厉害的猎手啊,狮王,简直不可一世,但是他们如此照顾自己孩子,你看了以后真会觉得既惊讶又感人。 人要爱护动物,才有资格拍摄动物。如果你能想到你拍摄的动物就是你的家人,你就能做到不伤害它,你还能得到好的影像。 顺便说一句我是个动物保护者。我是发自内心爱动物的。我的摄影,是在不侵害动物的前提下,去拍摄的。我不会在动物园里拍摄。我也想通过自己的照片让人家知道,地球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动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我出这本书也不是要放到新华书店去售卖,只是觉得一生中也为保护动物尽了一点力吧,权作宣传而已。 七、没有足够的文化积累、没有更多的修养,有些题材我不敢去触碰 中国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了,更多的人拿起了相机,拍摄的范围也更广了,可以拍摄的内容也更丰富多彩了。 我也知道身处中国现在这样一个时代,去拍摄一个村、一个镇、一个工厂、一条街道以及身边的人和身边的事的变化是很重要的记录。但我也知道,完成那样的拍摄是需要文化积累、需要深刻理解、需要更高境界的,不是说你想拍就能拍的。 所以说没有足够的文化积累、没有更高的境界、没有更多的修养,有些题材我不敢去触碰,现在我知道很多东西不是靠专业能够解决问题的。 算算我现在拿相机也已几十年了。大体上我已经知道什么路该走什么路不该走、什么片子该拍什么片子不该拍、我的能力什么能拍什么拍不了。 今后,我只想做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摄影人。 希望通过我的点滴努力,让更多的摄影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吴晓鹏 我和汉军2002年在坝上认识,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我和他有着一种很难得的友谊,平时我们不会常见面,但一见面,聊的、谈的、想的都很投缘。十几年来,我会把摄影的想法及思考与汉军共同交流分享。 由于职业的不同,我平时和摄影界有成就的摄影家、评论家、理论家来往密切,他们的摄影观念影响着我,关注摄影的发展会更多一些。我会读很多人写的东西,小波老师出的《中国摄影家丛书》、《他们为什么要摄影》、《影观达茂》都认真读过。站在中国摄影前沿的批评家们忧虑的状况我也都会关注和思考。这也是我和汉军平时聊的最多的话题。 我觉得国内的摄影导向很重要,很多有良知的摄影人,苦于接触不到好的引路人,走了很多弯路,我和汉军都希望摄影的文化主流能让这些有良知的摄影人听到正确的声音、得到更多的机会,让更多的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我有自己的影廊、有自己的出版团队。我一直致力于给摄影人出好的书、做好的展览。我们团队的专业技师会用心、用情去做,目的就是让影像更加动人、感人⋯⋯但我们不会让影像违背自然生态下动物生存的真实状态,这是我们编辑和制作这本画册的原则。 作为朋友和《赤道上的动物天堂》这本书的编辑,六年前,当汉军第一次出行肯尼亚回来后,我就开始介入了这个事情。他每次出行前,我们会沟通、讨论,拍摄回来后,我们就一起梳理、选片,为出版一本好的画册做前期准备。 汉军现在已经脱离了当初摄影的猎奇,他越来越关注自然、生态和生命的意义⋯⋯ 这本画册开篇的前几页,我选编了几幅大场景的关于自然、生态、环境的照片,这就是汉军交代的肯尼亚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也体现了汉军的拍摄初衷和想法,他的影像作品力求原汁原味。 我从汉军拍摄的一万多张照片里把需要的影像作品一张张挑选出来,然后根据画册的开本、内容、图片的节奏进行甄别和梳理。说实在的,这批作品中有很多影像令我惊讶和感动,这样的照片我不会错过,都很珍惜。 汉军在多次的肯尼亚动物拍摄过程中渐渐摆脱了对肯尼亚动物摄影固有的拍摄手法及观念,他用尊重自然、尊重生命的态度,用自己的情感拍出属于自己的动物影像。那张刚出生的小斑马跳跃的影像作品,我非常喜欢,我从来没有在其他人的动物影像作品中看到类似的作品,这幅作品一露面就被相关专业媒体刊登发表。 用六年的时间去做这样一件事,就是想跟大家去分享一个摄影人对自然的态度、对动物的态度、对生命的态度......我为汉军具有这样的态度点赞,也为有这样一次编辑制作的机会感到荣幸! 必须谦卑和敬畏地对待万物 陈小波 作为一个编辑和策展人,我们很希望有更多的精力和机会和那些不在我们视线里的摄影者接触、交流、为他们做点什么。这次,应姚汉军先生和吴晓鹏先生之邀,在姚先生画册出版前,三人做了一个对谈。 作为普通一个摄影者,姚汉军回顾了自己的摄影道路甚至生命道路。他的话,相信对读者理解他的影像和他的行为会有帮助。 一、近年来,我和我的同道对中国摄影有着深深的忧虑。在各种场合看到那些拍风光,破坏自然,拍人文,欺负百姓的照片,看到那些千片一面的照片,看到那些完全粗陋、浅蔽,既没有传播价值又没有保留价值的照片,真心为中国摄影人遗憾。 在西方,八十年、一百年的照片叫“老照片”,在中国,十年以上的照片就是“老照片”。几十年来,这个国家的巨变引起世人关注,西方摄影人永远在羡慕中国摄影人的处境:天天拍摄今天还在、明天就会消失的一切。 我们一直劝说中国的摄影人:记录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关注他人的命运、贴近生活的本质,不要跑到你不熟悉的地方胡乱跑胡乱拍。做“有根据地的摄影者”,拍摄“从泥土中长出来的影像”。更多的摄影人应该知道:在中国,没有过时的题材,摄影者应该是一切事物的观察者;在中国,没有小摄影家,我不止一次见过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做摄影,做到人人皆知的摄影家。 但我们渐渐发现:其实大多数摄影者做不到。和姚汉军谈话中,他说出了很多基层摄影者的困惑:“我也知道身处中国现在这样一个时代,去拍摄一个村、一个镇、一个工厂、一条街道的变化是很重要的记录。但我也知道,完成那样的拍摄是需要文化积累、需要境界的,不是说你拿起相机你就能拍。对我这样的摄影人来说,就太费心费力,还不一定能拍好。没有文化积累、没有境界,没有更多修养,有些题材我不敢去触碰。我觉得现在中国很多拿相机的人,不敢也不会拍这些东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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