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是上个世纪德国最伟大的摄影家,他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他拍了4万张底片,影响了多少代人,更是因为他以一种诚实、客观的态度对待摄影,即便遭受纳粹封杀也在所不惜。他的这种摄影精神和理念值得我们一代代摄影人不断学习。 奥古斯特·桑德,二十世纪的见证者,他的作品是“魏玛共和国的编年史,横跨威廉大帝的没落和希特勒的升起。 奥古斯特· 桑德(August Sander) 大事记 ●1876年11月17日,奧古斯特· 桑德出生于科隆西部的河道村的一个采矿木匠的家庭。小学毕业后进入矿井做童工,第一次接触到摄影。 ●1892年,16岁的桑德得到一个意外的生日礼物—13×18厘米相机,同时拥有自己的暗房。 ●1904年,成立“奥古斯特·桑德照相馆”,同年,在巴黎影展上获得金奖和一枚十字勋章,此后经常在各种展览中获奖。 ●1910年,在科隆又开了一家照相馆,拟定拍摄一个拍摄德国各行各业、各社会阶层人们的肖像的宏大计划。 ●1927年,成功展出这一计划中的一组肖像,被业界奉为“使用镜头的巴尔扎克”。 ●1928年,出版肖像摄影作品集《时代的面孔》。 ●1933年,出版《 德国的土地,德国的人民 》。 ●1934年,《时代的脸孔》一书被文化部销毁。 ●1934年,《德国的土地,德国的人民》的丛书前五册顺利出版。 ●1946年,苦心经营20年的4万张底片,被抢劫者纵火焚毁,《二十世纪的人》这部未曾谋面的巨著就此成了世纪的遗憾。 ●1951年,桑德的摄影作品在科隆首届世界摄影器材博览会上展出。 ●1952年,作品开始被美国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摄影部主任爱德华· 斯泰肯收藏。 ●1955年,部分作品在爱德华· 斯泰肯主持的世界性摄影大展《人类一家》中展出。 ●1963年底,因中风卒于家中,享年87岁。 大师出自矿工家庭 奥古斯特· 桑德出生于科隆西部的河道村,这是一个以采矿为生的村庄,在九个兄弟中他的个子最矮小,父亲是矿场里的木匠(一种说法是矿区工程师兼农场主),有些绘画天分。桑德小时候便从父亲身上学到一些素描基础,但迫于生计,小学毕业后就随着家人进入矿井工作。 一个偶然的机会改变了小桑德的人生轨迹。一个风景摄影家来矿区拍摄,需要找一个小助手,诚实勤快的桑德被矿场工头当场选中。这位好心的摄影家让他透过30×40厘米的大片幅相机的镜头去观看,这一看便彻底决定了桑德此后的人生道路。桑德于是开始认真学习摄影,家人也予以全力的配合与支持。16岁的时候,他的一位较为富有的叔叔赠送他一台当时最小尺寸的13×18厘米相机,刚开始持反对意见的父亲,改变了态度,还在谷仓边为他专门搭建了一间暗房。 桑德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摄影生涯,凭着勤奋好学,他进步飞快。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离不开摄影了,即使在入伍期间也未曾放弃过拍摄与学习。他开始尝试做一个商业摄影师,同时也在德雷斯顿的艺术学院选修一年的绘画,随后又远赴他乡。 身份证里的新“族群” 一战前,已经34岁的桑德,又在科隆开了一家照相馆。他的工作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而中断,被召回军队的桑德也品尝到了战败的苦果。战后,他的摄影棚被急需身份证的人们所挤满,最后他干脆叫一大堆人排在一块,拍成团体照,再一个个地剪下来,做成个人身份照。这种拍摄方式造就了他日后对偏爱表现群体人物照片的习惯。众所周知,两个人以上的照片最难拍。因为很难从不同个性的对象中,组合出新的意义来。然而在桑德的多人照片里,却传达出一种全新的“族群”涵意。桑德所拍摄的个人照片几乎都有一种“民族一分子”的意味,而他多人的照片更是加强这种“人类族谱”的特质。 身份证人潮消退之后,桑德的照相馆生意才回到了正常的节拍。此时的桑德显然受到了德国一战后新兴艺术潮流的冲击,其间他结识了一些优秀的作家与艺术家,成为德国现代艺术启蒙期的积极推动者,并和画家斯威特成为终身好友。桑德听从斯威特的劝告,放弃了使用油画味道极浓的布纹放大纸,同时也放弃了对放大照片的上脂处理,以求彻底摆脱模仿绘画趣味的模糊化的浪漫画意效果。他开始试验新的肖像放大技法,采用最简单的平光相纸,放弃了原先的画意摄影所普遍采用的暗房技巧,尽可能地将底片原有的细节一一加以还原再现,令其作品中的面孔,能够更加贴切而深入地反映出该人物的真实性格与命运。 “以诚实的方式道出真实”的摄影 桑德从此信心大增,除了日常的经营之外,他此时拟定了一个伟大的拍摄计划─拍摄德国各行各业、各社会阶层人的肖像。他将这项系统化地拍摄肖像的庞大计划命名为“二十世纪的人”(man of the 20th century),收录540张人物肖像,分成45个案例共七个部分出版。他将德国民众分成七个“类型”:农民、熟练的手工艺人、女人、各类职业身份者、艺术家、城市人和社会边缘人(包括无家可归的、受伤害的、濒临死亡的人)。显然,桑德的这种对社会类型和职业划分受到了当时德国所流行的“类型学” 很大的影响,使其在范围与形式上有新意,但从今天的逻辑性与科学性方面来看,还是具有时代局限性的。由于受“新客观主义” 思潮的影响,此时的他完全摒弃了艺术摄影的造作风格,开始追求“精确摄影”─一种坦白直率、焦点清晰、风格倔强的摄影,他本人称之为“以诚实的方式道出真实”的摄影。 桑德决定以拍摄故乡威斯特伍德(westerwald)的农民为其摄影计划的起点,进而推及德国广大农村和城市各阶层人物。对于威斯特伍德乡村的生活,桑德非常熟悉,他曾回忆说:“这些人,从小我就熟悉他们的生活,……因此,一开始时,我就从个别类型的村民当中,看到了一种相同的特质,那是人类品质的记号!”桑德从此开创出了一种肖像摄影的全新方式:以某一个摄影家所熟悉的特定的地域环境,来系统地记录一个特定的时代里人物所共有的特质。照片里的这些人物,同住在一块土地上,操着同一种方言,有着同样的生活习俗和共同的宗教信仰,这便是桑德心目中所揭示的有关日尔曼种族的一种精神上的原型。桑德的镜头在穿越不同身份与不同性格的人物之中,攫取到了同一血源里所蕴藏着的精神内涵。他在一副副不一样的面孔下、不一样的眼神里、不一样的照相姿势和不一样的画面构图当中,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日耳曼民族所具有的普遍特性:骄傲、倔强、严肃、紧张、勤勉的同一品性,而且他们在同样的传统包袱的压力下,有着同样的深沉与忧郁。桑德随即被摄影界奉为“使用镜头的巴尔扎克”。 1928年,作为该庞大计划的一部分,桑德先期出版了他的肖像摄影作品集《时代的面孔》,该作品集收录了他60幅肖像照片。德国文豪托马斯· 曼(Thomas Mann,1875—1955)曾写道:“这部摄影集不是一种自我陶醉的东西,它集中了正确的照片,对面相学爱好者而言是最好的宝库。” 桑德的摄影名声在德国魏玛共和国时期(1919─1933)达到了顶峰。仅仅1931年里,他就在电视台连续主持了五次关于“摄影的起源和发展”的摄影讲座。 他暗暗立下誓言,要拍摄所有的德国人,要拍下德国整个时代的面孔,让后人看看真正的日耳曼民族具有怎样的心灵世界。他以摄影家的冷静与理性,以既不嘲笑又不推崇的客观态度,来拍摄日耳曼民族的众生相,并以此作为自己的终生事业追求。桑德所拍摄的人像都有着严肃的性格,或多或少地带着各自的忧愁与伤痛,这些表情很容易让人们联想起战争的伤痛与阴影,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子民,同时又身处在二次大战前夜的梦魇里。显然,桑德镜头里的德国人并不完美,有着明显的个性弱点,他所有的肖像照片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人性的缺陷,他的影像没能紧跟所谓的时代步伐,去为当时的政治目的效劳,他极力地回避其艺术中的政治倾向,宁愿全力去描绘自己所能看到的非政治世界,这在那个特定的时代,大部分艺术家都以政治信念为标榜的十年里,显得尤为难能可贵。正因为如此,桑德的影像成了地道的人类文明史的重要印记。 因为真实而遭纳粹封杀 桑德镜头下的德国人与纳粹党人所认准的“亚利安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种”的观点大相径庭,他的摄影理念不可避免地招来了纳粹党棍文痞的百般非难:“缺乏领导人物,是刻下了卑劣本性的容貌的记录……不是高昂与感激的记录”。桑德的照片非但不能为纳粹的民族优越论提供形象佐证,相反,他的作品集里还收录了纳粹急欲从种族上加以灭绝的犹太人的肖像,桑德由于其卓越的艺术成就所产生的广泛的社会影响力,招致了纳粹当局一次次的追查与迫害。1934年,《时代的脸孔》一书被文化部销毁,幸好还有许多底片被小心地保存了下来。 有评论家指出:“桑德是唯一被列入我们生活大事记的一位摄影家,他之所以在历史的经纬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分量,是因为他采取了完全客观的态度,他在自己的同胞中找到了一种原型—一种德国人的真正性格。任何人看到他的照片都会真切地感受到:这就是日耳曼民族!这位照相馆师傅不只是拍摄一张张人像,而是拍摄到了整个时代,他为时代留下了面孔。”然而,令人可惜的是他的大部分底片在战乱之中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他苦心经营的4万张底片,在1946年被抢劫者纵放的大火中化为了灰烬,《二十世纪的人》这本巨著也始终未能出版。二战以后,这一伟大的主题只有在他的专集中以部分小单元的形式出现。但即便是这样,桑德依旧被认定为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者。现在世界上几乎所有涉及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文化重建工作的论著,都一定会提到奥古斯特·桑德的大名,就连许多通俗读物也不例外。 桑德冷静、客观与理性的摄影方式,最大限度地确保了被摄者自身的存在方式与存在的价值,无论被摄者怎样掩饰自己当下的身份特征,他都会通过画面细节完美的体现,自然地呈现出被摄者最为真实的一面。正如摄影批评家约翰· 伯格对于桑德两张1914年摄于威斯特伍德的《赶赴舞会的年轻农民》和《村里的乐队》里所评论的那样:“即使同是身着西装,但却同样无法掩饰穿者的社会阶级,正是他们的体貌特征和举止动作透露了某种难以察觉的不协调,而正是这种不协调从视觉上给观者以难以言说的荒谬感”。桑德对于德国各阶级肖像的精确记录,使他几乎超越了摄影艺术的范畴,变得更像是一位人类学家,正在向我们观众展示着他那锐利、精确和超越表象的洞察力。英国摄影史论家伊安· 杰夫里说:“桑德的照片有很大的启发性─这更像一篇小说的起点,而不是一张社会学的插图。” 可以说,冷静和诚实是桑德肖像艺术最为可贵的品质,也是桑德获得洞察力与灵感的主要源泉,桑德对他的被摄对象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他从不去改造被摄对象,而是尽量让人物自己来表现自己,人物面对相机就像在照镜子,用桑德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照片就是你的镜子,就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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