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越来越快”的时代,摄影则更“快”。但很奇怪,快起来的生命不是延长了,反而像是缩短了。但总有一些与时代背道而驰的人,比如针孔摄影家史国瑞,坐在巨大的暗箱里,在几小时的黑暗里等待曝光,这种“慢”改变了他自己,也改变了别人。
对话: 艺术就是一种不断的实验,尽管这很有风险 《驳船》,劳森伯格,创作于1962年到1963年,宽九米八,高两米 艺术家改变的是人的观看方式
史国瑞:在美国当代美术馆看到罗伯特·劳森伯格的作品时,我很喜欢。劳森伯格运用报纸、广告、商标、影视图像等很多东西作为创作素材。他的作品尺幅也很大,有八米的、十几米的。退到15米后,你能看到这些作品的全貌,领略到那种恢宏的气势;而当你贴近去,在1米开外观看时,你看到的只是一个个局部的视觉元素。 艺术家的作品改变了人们的观看方式,它让人们在不同距离的观看中得到不同的体验。 李楠:劳森伯格被认为是当代艺术的一个起点。当代艺术的确是以非常多元的手段对现实进行思考与批判。 史国瑞:其实,我非常喜欢参观世界各地的美术馆、博物馆和艺术中心,一有机会出国,办完事肯定就是去这些地方。我的脑子里总在想着新的作品,这些地方的东西能给我启发。也许我的一幅作品能吸取十个视觉艺术的启示。我就是喜欢这样一边思考,一边不断地观看、阅读、和吸收,直至想法完全成熟的一刻。 摄影,在我的脑子里已经不存在了
李楠:那么,吸收了那么多艺术作品的启示,对于摄影又是如何考虑的呢? 史国瑞:我的创作,现在应该不是一种摄影意义上的创作了。而我,也已经很久不看摄影方面的东西了。 确实,我现在对摄影,或者说针孔摄影不再考虑了。这些,已经在我的脑子里不存在了。摄影,只是一个工具和手段。任何可以让我完成我的作品的艺术手段都可以拿来使用。 这应该是我近年来一个本质上的变化:从因摄影而摄影,转变到了关注自身的思考和需要。就是我想做什么?怎么做?以前对技术上的东西还挺在意的。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实践,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驾驭它了。 所以,我的“摄影”创作和其它摄影师是完全不同的。早些年,我也是端着针孔相机的小盒子,那还是一种与拍摄对象隔着相机,并且去框取世界的观看方式。 2001年拍摄长城,是一个很大的转折:我自己坐到了照相机里面。在那个5米长、近3米宽、3米多高的大“暗箱”里,我亲眼看着影像显现的过程。我自身成了这个影像形成过程中的参与者和执行人。照片中没有我这个人,但实际上我始终身在其中。 就是在那个暗箱里,我决定下一步就是要去拍珠穆朗玛峰。我就是喜欢那种遥不可及的东西吧?无论是地理上的遥远,还是心理上的遥远。 李楠:这是印证了你自己的感觉,艺术改变了人们的观看方式,观看方式也会改变艺术家。 史国瑞:一般人连续几个小时地呆在黑暗中是很痛苦的。我在美国拍摄的时候,《纽约时报》的记者为了更好地采访我,也陪了我一段时间。但是,我呆在这种宁静的黑暗之中,觉得时间像飞一样就过去了。这好像是一种修炼,我感觉非常愉悦。 大多数摄影师,只是被瞬间的美所感动,他所得到的,也只是对于瞬间的把握。而我,是要花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能做出一件东西,虽然它也是照片。 李楠:这是一个“越来越快”的时代,摄影更“快”。但很奇怪,快起来的生命不是延长了,反而像是缩短了。你看现在二三十岁的人就开始怀旧了,一边怀旧一边虚度光阴(笑)。 史国瑞:就像前面讲到的,我决定要做一个东西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不是它的表象,而是它背后隐藏的含义。我会去调查、研究、走访、花很多时间做很多案头工作,把关于这个对象的方方面面的问题全部都了解清楚、思考透彻。 然后,有了一个想法,还要去实地考察,投入人力、物力、财力,看看现实条件是否能让这个想法实现。拍完之后,冲洗、晾晒、制作都是我自己手工完成。 这就像做一个工程一样。摄影,只是现场执行我的想法的一个操作手段。 李楠:这个我非常理解。很多人以为摄影就是一个“瞬间”的产物,其实,在它背后,是一个包括了策划、构思、考察、拍摄、编辑、制作、传播、阐释等等复杂环节的系统工程。 史国瑞:你会发现,在这个过程中,已经经历了好几次转换和移植。 李楠:这也正是艺术的魅力。从现实的“眼见”到艺术的“眼见”,这个过程充满可能性,艺术家的快乐和痛苦都来源于此。快乐是在于享受一种创造和超越的自由,而痛苦则是自由的前提是必然经历炼狱般的自我颠覆。 史国瑞:艺术家的视角必须有别于一般人对世界的审视。我的很多想法装在我脑子里几个月甚至两三年,其间翻来覆去地想啊、想啊。所以,我的工作室和家里从来不挂我自己的作品。因为在创作它们的时候,我是非常痛苦地折腾着自己。再面对它们,我也兴奋不起来了。 另外,我觉得真正的艺术品应该去它该去的地方,没有必要还放在自己手中把玩。再说,我也不希望它们干扰我下一步的思路。 我现在就是考虑市场, 也不是考虑眼前的这个市场
史国瑞:我的作品看上去可能是像明信片一样,宏观的、平铺直叙的。但是,我一定是有自己不重复任何一个他人的想法在里面。这种想法,它不是投机取巧的点子,点子和智慧是两码事。 我最痛恨的就是“COPY”(复制),把人家的东西拿一点,就说是自己的。这几年我出国看得比较多,回来后一看,有些所谓艺术家的东西真没有自己的内容和和语言。 李楠:确实,有一些摄影师就是利用信息不对称,把某个国外作品置换一些视觉元素,貌似山寨版,整个神儿其实都是别人的。 史国瑞:要知道,艺术这个东西,不可能是一种立竿见影式的。好像我今天就拍出来,明天就上拍卖会,后天我就发财成名了。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么想的人,只能说他们很愚昧。 现在不少的美术馆和艺术中心收藏了我的作品,我所有的展览几乎都在海外。他们决定收藏的这个过程是很长的。我举个例子。荷兰当代美术馆,他们策展了“新秩序——来自中国的当代影像和装置”。那么,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的呢?两年以前。这两年中,他们的馆长四次到我的工作室,看我最新的作品,和我谈话,每一次都有最新的内容。 我喜欢和美术馆这样的艺术机构打交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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