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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读约翰‧伯杰?

2018-4-3 17:12| 发布者: cpnoz| 查看: 1336| 评论: 0|原作者: 李楠|来自: 李楠工作室

摘要: 那天,和力昕约《约翰·伯杰谈摄影》,他说伯杰逝世的消息让他有点儿措手不及,但还是要认真写一篇纪念文章。几天后,我读到了这篇文字。慢慢看了两遍,脑海里不由浮现了这样几句话:在污浊之地上面仍有星空让我们仰 ...

那天,和力昕约《约翰·伯杰谈摄影》,他说伯杰逝世的消息让他有点儿措手不及,但还是要认真写一篇纪念文章。几天后,我读到了这篇文字。慢慢看了两遍,脑海里不由浮现了这样几句话:


在污浊之地

上面

仍有星空

让我们仰望


籍此,我们得以在泥泞中走下去。感谢力昕,他写出了这位巨人的精神,和上面问题的答案。



约翰伯杰辞世当天,英国《卫报》的网络新闻里,转载了几则文化界友人悼念的推特文字。我特别喜欢英国Complicité剧团创办人Simon McBurnev的一段话:「倾听者,影像钻研者,诗人,画家,观看者。我的导师。哲学家。朋友。约翰伯杰今晨离开了我们。而今,你已无所不在。」

 

伯杰与他的影响力确实无所不在。他辞世隔天,我在一门必修课「传播叙事」上,随手询问在座两百多位政大传播学院大二学生,是否知道伯杰过世的消息。有些出乎意料地,近三分之二的同学举手表示知悉。


这在缺乏国际视线、「无知指数」全球第一的台湾社会以及对这些几乎无人听过或看过例如Ken Loach(1)甚至MichaelMoore(2)的名字与电影的传院学生来说,它的确让我感到些许意外。

 

在这门课里,伯杰的《观看之道》(Ways of Seeing)是我每年指定阅读材料之一,或许这对学生们注意到伯杰辞世的新闻产生了点作用。过去以来,时有学生在回馈阅读心得时,被伯杰书中许多犀利又慧黠的文字与论点吸引,得到启发。

 

例如,有人喜欢伯杰分析当代商品广告影像,如何制造人们「让别人羡慕」的焦虑以催促消费时,会这么描述:「广告先是偷走了她[消费者]对自己的喜爱――现在的自己――然后再以产品的价格卖还给她。」


这样的文字与观点,三十多年前在自己念研究所时曾深受启迪;成为教师后,我将这些批判观点并不过时的伯杰的书写介绍给年轻世代。他们之中,估计有人会继续推荐给他们的下一代。伯杰与他的思想和文字,就这样的得以「无所不在」、绵延不绝。

 



▲约翰·伯杰小说《不劳而获》三部曲封面


马克思主义艺评家伯杰同时也是小说家、诗人、画家、剧作家,并评议国际政治。他的左翼政治立场清晰坚定毫不含糊,而他的书写与思想能够被普遍地阅读、流传,受到读者广泛的喜爱。何以如此?

 

首先,伯杰的艺术评论与其它书写,虽然饱含艺术/文化历史的知识与思想基底,但其书写文字绝不炫学、掉书袋,或以生硬学术夹杠来武装自己的论点。因此,他的文字亲近、邀请我们,而非推开、吓走读者。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伯杰比苏珊桑塔格更胜一筹,尽管两人皆是文采优美的作家。有些论者则认为,伯杰的艺术批评,已经将艺评这个文类转化为文学写作了。

 ▲约翰·伯杰《虚构》封面,2016年出版,图片来源:Penguin 


更独特的是,在伯杰的任何写作里,他的内涵与关切,同时是艺术的,又是政治的。他的艺术评论或小说创作,都带有对现实政治的介入与左翼理念的传达,永远将艺术与人放在政治、社会与历史的脉络中阅读或理解;但是,他并不工具化、目的化艺评或小说。


因此他的批判现实与左翼观点从不沦为教条训谕,而是在诚恳地审视自身、人群与社会时,既有历史的宽阔视野,又能进入幽微的生命细节,从而让我们在观看他人的故事,以至于连结到自身的生命经验时,得到触动、反省与鼓舞。伯杰因此不称自己是艺评者或小说作家,而是「说故事的人」。

 

美国作家与行动主义者Rebecca Solnit对伯杰的描述,十分动人:「约翰伯杰在文学场景里洒下一个硕大的身影。在这个身影里,我们许多写作的人得到慰藉与鼓舞:


通过他的作品,知道你可以热情激进地介入政治,同时关切艺术生产与日常生活里的精确细节;知道美的事物与革命性的思想是一体的;知道你不必从众,可以走自己的路;知道你可以让文字在书页上歌唱,并以这个方式解放人们的心智。如同众多的作家,我对伯杰有无尽的感谢,并将他的每本新书视为一种鼓励,知道[我们持续关切]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务,还是可能的。」

 

伯杰教人们如何观看艺术时,是一位思想家与哲学家;当他面对国际政治现实里的统治霸权时,则是一位斗士。他面对权力集团系统性地挫败人们心志时的鼓舞之声,直接而有力。

 

▲约翰·伯杰(Jean Mohr 摄)

年过八十,伯杰在《其间》(Meanwhile, 2008)这篇写作里,描述当今的我们生活在以整个星球为范围的一座超大型监狱里;他强调此非隐喻,我们共同被囚禁的处境,是真实的状态。这座超级监狱以多重形式困住人们:工作场所、难民营、大型购物商场、贫民窟、办公室里的小隔间、中产阶级的市郊住宅小区…。

 

伯杰提醒我们,今日有形或无形(例如电子或网络)的监狱之墙,多半并非将囚犯们一起关在墙内,而是将他们/我们逐放于外,疏离彼此。因此,成为「囚犯们」的我们应该聆听彼此,善用网络空间的连结力量(虽然此空间设计者的目的并不在此)团结彼此以求生存,并以在地(local)和土地经验作为抵抗,从各自的「监狱」中寻找自由。

 

 ▲约翰·伯杰《第七人:欧洲农业季节工人》封面,引发了世界范围内对于农业季节工人的关注


伯杰本人并不使用网络甚至电邮,但是他不但紧贴国际政治局势,并且鼓励人们以新科技里的发言交流工具,作为对抗统治集团与主流媒体势力的方法。伯杰念兹在兹的,是鼓舞在困顿中的人们如何求存与抵抗。我想起2007年电话访谈伯杰时,他引述巴勒斯坦友人的那句话:「在这个没有尽头的无光所在,求存与抵抗,分享着同一支烛光。」


 

玛吉·汉布林所绘约翰·伯杰,2000年,图片来源: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 London


那年春天,评论家张世伦翻译出版了伯杰的Another Way of Telling(《另一种影像叙事》,2007),并谦逊地邀我为这本重要的中译出版品,替书评杂志《诚品好读》与伯杰做一个电话访谈。我是伯杰的忠实读者,要电访这位大家当然十分紧张,自知并无足够能力与之对话,只好抱抱佛脚做些功课,战战兢兢拿起话筒。

 

伯杰的声音和言谈,在另一端是那样厚重、恳切、温暖、没有任何架子,很快地让我完全放松,开始像跟一位认识多年的朋友般的交谈起来。结束访谈时,我表达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去他在法国阿尔卑斯山麓Quincy农村的家拜访;伯杰说他往返于巴黎和Quincy,欢迎我与他在Quincy时去坐坐,并要我先跟他太太Beverly联系时间,我也曾与Beverly往返过两三次电邮。

▲伯杰Quincy果园里的山莓和画像


十年来俗务缠身,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做这趟旅行。两个月前在金马影展观赏《约翰·伯杰的四季肖像》(3)纪录片时,我才惊觉Beverly已于两三年前过世,而伯杰也离开了Quincy住回巴黎市郊。现在,伯杰也随之而逝了。初闻伯杰辞世的消息,我心头一震措手不及,因为在那部最新的纪录片里,不过是一两年前,伯杰在影片中看起来仍健康硬朗头脑清晰,而且还能骑摩托车!

 ▲《约翰·伯杰的四季肖像》剧照


低回的心情随着我翻阅伯杰的《留住一切亲爱的》而很快得到平静。在〈死者经济学十二论〉的最后一论,伯杰写着:「生者如何与死者相处?在这个社会被资本主义去除人性之前,所有生者都等待经历死者的经验。那是他们的终极未来。生者单靠其自身,并不足以圆满。所以,生者与死者是相互依赖的。一直如此。」伯杰歌咏生命的美好,也经常讨论死亡。「只要活过,死者就不可能是无生命的。」

 ▲ John Berger 1980  Jean Mohr摄

有没有机会完成那趟探访伯杰的旅行,显然并不重要。阅读伯杰的文字,他的声音、书写、思想、热情、对抗资本主义巨兽的坚定意志,让约翰伯杰的温暖容颜和巨大身影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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