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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聪:当视觉缺席,摄影将带我们走向哪里?

2019-7-29 09:56| 发布者:cphoto| 查看:2170| 评论:0|来自:乙未光画志

摘要:一个看得见的人,可能都比蔡聪更在乎被他人评判这件事情。但蔡聪看上去完全不在乎。他可以不用盲杖,娴熟地从办公室的这一间穿过弯曲的走廊走到另一间,再拿起钥匙打开录音棚的环形锁。他很爱笑。接受采访时,他的双 ...


蔡聪拍摄的妻子肖佳。肖佳是中国首位视障化妆师、视障化妆培训师(利用触觉来化妆)。(蔡聪在2019年OPPO影像创作大赛的参赛作品)。

界面影像:你的儿子怎么看待你们夫妻两个?(记者注:蔡聪与妻子都是视障人士)

蔡聪:他现在还小,所以没有概念。在他的世界里面,这就是生活的常态。他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就特别注意这一点,所以他妈妈和我有机会就都会去学校,拿着盲杖在各个家长面前晃来晃去,因为我们要把这种常态一直坚持下去,而不是躲起来。他现在还没有问,以后会问的,但是我们都想好了答案。普通的对残障没有经验的家庭可能就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非视觉,摄影

视觉也许不是必要的,但当视觉缺席时,它的存在感由此凸显。

视觉对摄影的意义,使人在接触非视觉摄影前,可能很难想象到在没有视觉的情况下进行摄影。“非视觉摄影”这个自创概念针对的对象,其实同时包含了盲人摄影师,以及“普通的”非视觉摄影师。换句话说,这更像是一种全新的拍照方式,而非局限于某一个群体。

“当你关闭你的视觉之后,其实你认识这个世界和感知这个世界的方式(会不同),每个人的认知方式也有差异。”蔡聪提到一个非视障的同事,曾戴上眼罩,想要尝试非视觉摄影。但当下的一刻,他最先的反应是害怕。“我建议他完全可以对着眼前的景象拍下一张照片,名字就叫‘一无所有’。其实这是很多人的关于非视觉的初次体验,他体验到的是恐惧。但自己去体验,和盲人带着你体验、探讨,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经验。”

评判和标准也变得完全不同。如果你问蔡聪什么是美,他或许可以举出一百个例子来。这其中并不一定与盲或不盲有关,但总结来说,美是很主观的事情。不过对视障人群来说,是“没有所谓照片的审美的,因为照片的审美是视觉的审美”。

蔡聪在演示如何用手机进行非视觉摄影。他自己拍照不多,更喜欢做相关培训,因为蔡聪觉得自己是一个想问题很复杂的人,缺乏感性的部分。“太理性之后,其实是拍不出好的作品的”。在进行非视觉摄影的培训时,基础和常识的部分还是会需要看得见的人的帮助。但他们应当扮演的角色,往往是支持者,而不是评价者。(摄影:蔡星卓)

若是基于作品来探讨,那么在蔡聪看来,最好的作品往往是“让你感受到了摄影师在那一刻的情感”,不论是感同身受,还是未体验过的“经验的获得”。对于蔡聪和许多视障人士来说,摄影首先是记录,其次是分享,在这之上涉及表达,这和很多非视障人群的拍照动机并无差异。而选择摄影,于蔡聪而言,是因为“摄影抓住的是瞬间”。只不过,对于蔡聪或很多视障人士来说,选择按下快门的瞬间,可能并非视觉层面的触动,而是另一种冲动——“各种综合的感官跟生活互动的那一瞬间”。这样的瞬间能否与观者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却是无法强求的,“这叫什么......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是吧?”

界面影像:你怎么理解对于摄影来说很重要的“光”和“影”呢?

蔡聪:这个就要说到非视觉摄影和视觉摄影之间很大的区别了。传统意义上,大家讲的摄影确实在用照片在表达,包括光、影、视觉结构等。非视觉摄影不是用照片,或者说不是单纯用照片来表达的。一幅完整的非视觉摄影的作品其实是一张照片加上一段描述,这样才能完整地体现出盲人为什么要拍照片,以及拍照片到底想干嘛。光用照片,可能人们只能知道这是盲人拍的,但这并不是我们要传达的东西。所以我们这里面基本上不讲求光、影。

《石头》(摄影:韩青君(全盲))

界面影像:那么相对于文字的阐释来说,照片的必要性在哪里呢?

蔡聪:照片是建构非视觉和视觉世界之间的桥梁。因为实话说,这个可能跟人们对视力障碍人群的想象,以及他们生活面临的现状是有关系的。残障人士,或者说视力障碍人士,其实主要是生活在一个隔离的环境里面。其次,他生活在一个被不断否定的环境里面。这种情况下,很多时候他们要去向公众表达,其实是没有机会的。但是非视觉摄影这种方式创造了这样一个机会。实话说,人们(公众)能接触这件事情,首先带有的是猎奇的心理。 非视觉摄影让盲人和完完全全是必须要通过看见才能做到的事情之间产生了交集,会引发大家的好奇,所以照片是一个桥梁,这是从表达这个层面来说的。

从感官上来说,对于有视觉的人来说,他必须要通过视觉然后再慢慢地去过渡到其他的感官,以及对其他感官的认可。像电影《逆光飞翔》里裕翔的故事一样,他其实是从视觉到视觉之外,然后再到抛开所谓的感觉的表象,去看到人与人之间的内心的交流和沟通。但是如果一上来就跟人们讲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讲理解视力障碍人士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什么的,是很难接受,也不符合他们(非视障人士)认知世界的规律。

界面影像: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摄影是作为一个媒介,因为照片可能是有视觉的人比较熟悉的一个东西,就可以把他们先带到视障人群的世界里。

蔡聪:然后再给他一个冲突,然后再让他去思考。

蔡聪用手机拍摄的盲人马拉松跑者何亚军(蔡聪在2019年OPPO影像创作大赛的参赛作品)。

界面影像:盲人是可以有一个自己完整的感知体系的,还是说,缺少了视觉这一方面就不成立了呢?换句话说,人没有视觉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没有障碍地认识这个世界?

蔡聪:是可以没有障碍地认识这个世界的,但是这对人的要求很高,对我们的教育要求很高。比如说,我们其实是没有四维空间的这种经验的。有人说三维空间只是四维空间的投影,它就像一个球投到一张纸上,变成了一个点或者一片阴影,那么生活在这个点上的人可能很难想象,怎么能是个球呢?但是有人是能够通过想象,或者通过教育建构起这样的认知的。所以盲人教育里面同样会教立体几何。 所以说,不是一定要有视觉经验,但是要有教育的支持。我们国内这样的教育很少,所以我们做这个(非视觉摄影培训)的时候还负担起来这种任务来。

界面影像:既然照片是一种交流的方式,你会在意观者怎么看吗?

蔡聪:会。但是我在意的跟别人在意的可能不太一样。别人会在意观者评价这张照片好不好,我在意的是他有没有理解非视觉摄影这件事情。这个跟我的角色有关系。

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挺在意别人评价这张照片拍得好不好的。(对于大部分盲人来说)即使你跟他讲了这是另外一套系统,但你要让他从以前的那种被视觉否定和评价的生活惯性里面走出来,是有难度的。他需要先被肯定,然后再做到我不在乎你们,人是这样的。我可能已经走过了这种被人们肯定或者在乎人们的肯定的这种阶段,这可能跟我的人生经历有关。

蔡聪拍摄的《裂痕》是他最喜欢的作品之一。平日里听到水杯“喀喀”响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等到发现杯子上的裂痕时,已经彻底无法修补了。那一瞬间他感触很深。“我从来没有去关心过这件事情,就像可能我从来没有关心过我跟家人的关系一样,当时特别惆怅”。

界面影像:但这种鸿沟还是在的,这些照片就是要被这些看得见的人评判。

蔡聪:对,那(又)怎么了呢?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变。因为我们自己坚信。比如我们自己有几句口号,例如“我们虽然失去了视力,但是我们并没有失去感知这个世界的能力”;“我们虽然看不见这个世界,但这只是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而已”。其实是让大家去重新审视这种生理上的功能差异。

我已经做了十年这样的工作了,到今天为止,仍然还有很多人不断地跟我说:你讲了这么多,你不是还是看不见吗?我说,你说的对,我也没法跟你解释,我也不能说我看不见我骄傲,人家会觉得你这就是阿Q精神胜利法。我们只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地去往前推进。十年前,可能一个盲人要自己出门工作之类的,人家觉得很难理解,到今天,至少我们接触的大部分盲人学生们,都越来越认可我们的理念,开始相信自己可以走出来。

界面影像:你怎么理解摄影呢?

蔡聪:是我们的一种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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