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重新界定摄影？

安妮·麦克唐奈©Annie MacDonell，“平坦化，光、黑与白系列”，2013

越来越多的当代摄影作品令人产生这样的思索：这还是照片吗？这还是摄影吗？

去年１２月，旅美摄影学者江融发来了他与《作为当代艺术的摄影》作者、著名摄影评论家、策展人夏洛特·科顿的对话。在这篇对话里，科顿立足于摄影作为当代艺术媒介的立场，充分表达了她对这些问题的看法。

感谢江融授权发布本文，此处略有删节和编辑。 

 ■在一个没有原作的时代，摄影还能做什么？

RJ（江融）: 在观看了你为纽约国际摄影中心策划的题为“公共、私人和私密”（Public, Privateand Secret）摄影展，以及近些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盖蒂、古根海姆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关于新摄影作品展之后，我的印象是，我们所熟悉的摄影正在消失。同时，每天又有上亿的影像被制造出来。你是否认为我们已知的摄影正在消失？

CC（夏洛特·科顿）：我对摄影抱有乐观的态度。实际上，这个问题与艺术史不太有关，而是与人类以及人的创造力有关。摄影曾经有过“实用价值”的阶段：从19世纪30年代摄影术诞生，到20世纪90年代新闻报道摄影出现危机、以及作为当代艺术的摄影出现之前。在该阶段，摄影作品与我们的社会密切相关。

我并不认为摄影史上最有实用价值的阶段已结束。我更感兴趣的是人类在摄影和视觉文化方面的发展轨迹和社会意义，我认为，这是摄影当下发展的关键活力。

丹尼尔·戈登，新月状眼睛肖像，2012年，©DanielGordon

在影像数码技术崛起的同时，摄影作为当代艺术崛起。同时，艺术史和市场要求作品的制作必须限量和稀少，必须有明确的作者。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因为这意味着摄影是否是当代艺术的论证已经结束。

RJ：经过几代摄影家的努力，摄影才被承认为艺术。正如你在《作为当代艺术的摄影》一书中所述，摄影正处在一个特殊时期，许多艺术家正在利用摄影作为他们的表达方式。但我注意到，尽管摄影被认为当代艺术，但它的特性在某种程度上消失了，因为摄影成了艺术家的创作工具，而非创作目的。例如，美国当代艺术家卢卡斯·布拉洛克（Lucas Blalock）称他的作品“像摄影一样”，但并不是摄影。那么，你认为，摄影成为当代艺术之后，是否成为自己成功的受害者？

CC：当艺术世界开始注意某个东西时，通常都已成为历史了。我们从当代艺术的语境中来看待摄影，当代艺术作为现实世界的一种反映，是将纪实摄影重新放置在艺术的语境中，而非将摄影放在画报摄影版面日益减少的语境中去审视。摄影仍然能告诉我们现实世界中的某些东西，但即便如此，也是放在当代艺术的论说语境中。

归根结底，摄影在一个没有原作或没有原作版本的时代还能做什么？在一个数码时代，摄影风格无法创建一个原创的视觉标志。当我们使用Photoshop时，我们大家都在使用相同的计算程序。

 卢卡斯·布拉洛克，两个蓝色瓶子，2013年，©LucasBlalock

卢卡斯·布拉洛克这些艺术家实际上接受了当代艺术的运作方式。他们的作品不是关于传统意义的原创性的，而是关于如何使用摄影、如何制作出产生反响的作品的。

现在不是要呈现一个观众从未见过的主题（如传统的新闻摄影）时代，也不是要创造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创新美学时代。因为我们已见过所有的东西，而且我们能够生成任何东西。

因此，原创性和创造性存在于这种“元（meta）”层面：如何使用影像、如何能够延长观众观看的时间、以及如何能够让观众意识到，尽管某个影像已十分熟悉，但该影像中仍然有些东西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