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让身体的价值最大化，这一生就没有白白活过

公民社会的艺术发声

李楠

2011年，我为区志航的“俯卧撑”系列写过这样一段推荐语：

在当代艺术、尤其是观念摄影领域，鲜有作品像区志航的“俯卧撑”系列那样，在大众与学术层面获得如此广泛的关注与传播。它以摄影师本人重新在场的身体，实现了当代艺术对现实社会的发问与干预。在获得第53届荷赛奖之后，更被解读为现代中国开放程度和民众观念变化的指征之一。

《那一刻》2016年2月20日 美国华人声援梁彼得事件

显然，这一个人化的符号已成功地延展为社会性话题甚至某种风向标，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以完全个人的方式达成的。由此可见，个人表达与公共事件交集所产生的能量，正是当下中国社会进程中相当重要的力量。

2012年，《那一刻》获年度摄影专题，我写的评语是：

2011年，故宫“连环门”、“郭美美”、温州动车追尾脱轨等公共热点事件，不断引发大众高度关注；摄影师区志航以他亲临事件现场的“区式俯卧撑”成为大众的另一个关注目标。“区式俯卧撑”及其粉丝，使曾经发生但已过去的“那一刻”得以延长和加深。

《那一刻》2015年3月30日 洛杉矶中国留学生酷刑绑架案

的确，“区式俯卧撑”在诸多方面都突破了艺术与摄影的瓶颈与困囿，它本身已经成为一个与新闻事件平行存在的标志性符号。这固然见诸一介平民的一己之躯，但其成就的因果，却必须要到被互联网打破了意见垄断和舆论特权的公民社会中去寻找。这是历史的大背景，也是时代的大背景。

对生命独立价值的日益重视、对公众事务的积极参与使人们意识到：每一个个体，都可能是引爆舆论热潮的人，都可能是改变历史进程的人。摄影天生的民主气质、融合性与互联网、移动终端一经结合，便使这一作品与现实的共生迅速演变为公众意见的个人化书写。人们期待看到“俯卧撑”，如同期待一次自己的发声。

《那一刻》2001年9月11日美国9.11事件.作品1号

当代艺术的立场本就是求观念表达。可惜的是，国中曾经的“思想和观念”多半与一些历史沉渣纠缠不清，或是迎合于西方根深蒂固、自以为是的模式化概念，即使有一些直指现实的作品，也因为表达方式的晦涩、出位，而不能被普通大众接受，遑论传播。时至今日，“区式俯卧撑”已不是一个人的作品，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以为它传播、裂变、成长的经历与经验本身，更具有当代性。

我更愿意将“区式俯卧撑”指向这样一个问题：如何厘清社会进程与艺术表达之间的关系，并在二者之间形成正向推动？

《那一刻》2001年12月2日美国 安然事件

另一方面，必须保持清醒的是：大众的认同是宝贵的，但同时，大众文化是一股强大的洪流，裹挟一切为它所用的东西；大众媒介以关注度、点击率作为目的的赞美与追捧，未必能深化艺术作品的真正观念，却往往包裹着销骨蚀魂的功力。

而艺术作品批判的持久、严肃与独立，则在于与此保持距离、有所选择，而不是为它所用，并被它轻易复制成其中一部分。

文中图片

均为区志航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