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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摄影师王红:我怀念那些牺牲的战友……

2018-2-23 17:40| 发布者:cpnoz| 查看:7072| 评论:0|来自:映画廊

摘要:王红,1956年生于西安军人家庭,1976年入伍。1977年开始摄影,毕业于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荣立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五次。1985年,王红以摄影师的身份参加了对越防御作战。1986年10月14日,他“挤进 ...
您提到战场上曾负过伤,是什么原因呢?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激战刚开始,我无比害怕地把头探出战壕,又两次冲出战壕忘了害怕。拍摄《冲向敌阵的共和国士兵》和《罗卜基最后的微笑》,还参与了救助伤员,在第二次救伤员时中弹负伤。《激战中报捷的突击队长马权斌》是在608高地所拍。拍完这幅照片没多久我就身负重伤了,马权斌也被炮弹打掉了下巴,及胸上、背上几处负伤,依然不下火线最后被抬下了阵地。


救战友 | 1986年10月14日激战中,背着负伤战友的勇士,冒着枪林弹雨奋勇向前地从战场的硝烟中走来……摄影:王红

《救战友》照片就出自激战进行中。当时我已经忘了害怕,这个背着伤员的战友引起了我的关注。我咔咔拍了几张之后发现:他怎么那么磨叽。我冲到他们跟前,把伤员抬到了我的背上,刚一迈步才知道走路缓慢的原因。因为整个阵地被炮弹炸翻飞成很深的焦土,如同踩在棉花堆。当我喘着急促的粗气把他背到最前沿的救护所后,才发现我背回来的竟是烈士的遗体。
我安放好了遗体,用已经被烈士鲜血浸透的军装擦去满脸满手的鲜血,喘息平缓之后,我第二次冲出战壕才负伤的。
负伤经过是,一个伤员被四个战士抬着往回撤,前面两人各扯伤员一条腿、后边两人各拽着胳膊跌跌撞撞往回跑。我迎过去,在他们必经的一个弹坑处接应。正当我刚刚抱住伤员的双脚,突然就像被一辆飞奔而来的“列车”直接撞击到我的左肋一侧。呼吸定格了,这口气吸不进去也呼不出来,再紧接着就像一个气球撒了气,人当场瘫倒在地。
这是我中弹瞬间时的真实体验。显然别人无法体验,最好也不要有体验的机会,一提此事我的伤口就隐隐作痛。我中弹后还有第二个意外的“收获”,人在最致命的那一刻,潜意识里的所思所想会瞬间迸发。我在中弹的瞬间,脑海里竟然冒出了幻觉:“中弹了吧?叫你听到电话立即返回!你还敢抗命,等着上军事法庭吧!”在“军……事……法……庭……”长长的回声中,我的老娘正两眼泪汪汪地问我:“你不是说有很长的镜头不用上阵地,怎么也伤了?……”
再紧接着就只听到战友们“快!快!快!又伤了一个!赶紧!我这有……”一会儿急救包一会儿止血带。再后来听到尚侯风叫我的名字……那个时候,致命的疼痛早已把军机关摄影干事那种牛逼哄哄的劲儿疼没了……强烈的求生本能和欲望使你没了尊严。我总说我的一等功是领导照顾我的,我那会儿啥都不知道肯定是狼狈不堪,尤其是忘记叮嘱好保护好我的相机和胶卷,只剩下哭着求着对小尚说:“小尚,我的小命就全靠你了……”
后来我知道,有些伤员和军工就牺牲在了这条后撤的路上。从前沿阵地护送伤员到老山主峰是三面受敌,这路程最快要一个多小时。然而在那个时候越军的炮火把道路全部封锁,把战壕炸得七零八散、一片狼藉。伤员由敌阵地后撤有一条按照部队防御序列构成的救护线,依次为最前沿屯兵集结地、到前沿阵地包扎所、经过排、连、营的救护所、抵达老山主峰团部的卫生队,再用师部战地医院运送伤员的装甲车,按照伤情决定是就地治疗、或送至军部、或是军区野战医疗所救治。
而在我从阵地后撤的过程,伤痛让我在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意识里,我知道我是在担架上趴着的。我听得到急促的呼吸声、听得到在炮弹飞来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几个战友及时把担架一放同时扑到我身上,那些被炸飞的泥土“哗哗哗”地滚落在我的身上。还有一个很恍惚的记忆,眼看快到顶峰,炮弹仍不间断地在我们身边爆炸,突有一人把我从担架上背起往前冲……直到2013年,我到银川参加《使命之旅》活动得到证实,这是一位叫陈国华的战友,他是416团政治处的报道员。他拿出来一张照片,说:“老哥过来,我给你看个照片。”我一看照片,像电脑被激活:“哇!真有这回事儿,背上的人是我,背人的是你啊!”我们俩紧紧相拥在一起,老泪纵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这事。他把照片给了我,后来我才知道这张照片是梁子现场抓拍的。
我常说我的生命是战友给的,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战友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多多地为战友做些传播正能量的事。所以,我这几年一直没闲着,坚持为战友做公益。就这,一辈子也偿还不了战友的感情债!

王红负伤后也躺在这张手术台上 | 1986年9月3日午饭时间,战地医院又抬进一位被敌炮火袭击、浑身10多块弹片的伤员。医护人员立即放下碗筷,紧张有序地在手术台前忙碌起来。无巧不成书,10月14日,我在战斗中负伤后,也被抬上这张手术台,我的生命在兰州军区第一野战医疗所得到及时抢救……摄影:王红

您在《生命记忆——王红老山战地影像》中说只开过一次枪?

这个五四式手枪,战时干部都配发。我腰上的手枪除了负伤住院的三个月,甚至我去昆明冲胶卷、下舞池都枪不离身。
我书中说过仅有一次开枪,是为了一个离开战场的战友送行。实在不知送什么,干脆就在漆黑的夜晚拔出手枪打了六发子弹作为礼物为她送行。
其实在战场的时候,用手枪的机会不多,真如有危情其不及一颗手榴弹。
有一次,大概在1986年的上半年,我从七连到九连经过一段无人区。说好对方来人接我,可是咋等都不来。因约了采访的时间,所以担心来不及就自己走了。懂战场纪律地人都知道:一个人严禁出行,万一被敌特工抓了俘虏,连个音讯都不知道。战场规定必须要三个人全副武装才能通过。我干脆左手拎着打开保险的手枪、右手握着两个拧开后盖手指戴上拉环的手榴弹、脖子上还挂着一颗“光荣弹”,走到寂静之处汗毛倒立紧张万分。那一刻我心里明白:如果遇到情况,消灭不了敌人就拉响光荣弹结束自己的生命。光荣弹0.3秒就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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